夕阳的余晖将咸阳城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驰道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踏着轻快的蹄音朝着城中奔去。
金络踏雪依旧神骏非凡,载着将闾,步履稳健而充满力量。
章邯骑着一匹普通的军用黄骠马紧随其后,目光不时扫过前方那个年轻却显得无比可靠的背影,心中依旧激荡难平。
从湖边偶遇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他的人生轨迹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一个前途未卜、甚至可能因牵连赵高而招来杀身之祸的落魄武官,一跃成为了监国公子身边的随从。
这其中的落差与机遇,让久经风浪的章邯也感到一阵恍惚,如同做梦一般。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将闾的侧影,那平静的面容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雄心与智谋?
能在谈笑间收服自己,又能让咸阳风云变色,这位九公子绝非池中之物。
快到监国府时,远远便看到府邸门口似乎有些异样。
并非寻常守卫森严的景象,而是有几个人影在门口徘徊,其中一人衣着华贵,身形略显佝偻,正焦躁地踱着步子,不时朝着驰道方向张望。
将闾勒住缰绳,金络踏雪发出一声低嘶,随后稳稳地停住。
章邯也随之停下,目光投向门口那人,心中暗自猜测其身份。
看那服饰绝非普通官员,倒像是朝中重臣。
门口那人显然也看到了将闾,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谦卑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与他那一身象征尊贵地位的朝服形成了滑稽的对比。
“殿……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老臣……老臣在此等候多时了!”
章邯微微眯起了眼睛,认出了来人。
这不是九卿之一,掌管皇室宗族事务的宗正嬴腾吗?
此人乃是嬴姓宗亲,身份尊贵,平日里在朝堂之上也是颇有威严。
可现在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宗正的架子?
将闾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嬴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既没有下马,也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嬴腾似乎并未在意将闾的冷淡,反而腰弯得更低了,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惶恐:“殿下,老臣……老臣今日特来向殿下请罪!”
“请罪?”将闾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是请罪!”嬴腾连忙点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之前……之前在朝堂之上,老臣一时糊涂,受了那赵高阉贼的蒙蔽和蛊惑,说了些……做了些对殿下不敬的事情。老臣实在是昏了头了。如今想来真是追悔莫及,无地自容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观察将闾的神色,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声音也带上了哭腔:“赵高那奸贼倒行逆施,祸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老臣当初瞎了眼,险些助纣为虐,实在是罪该万死。恳请殿下……看在老臣年迈,又同为嬴姓宗亲的份上,饶过老臣这一回吧!老臣日后定然唯殿下马首是瞻,绝无二心啊!”
这位在朝堂上跺跺脚也能引得不少宗室侧目的宗正大人,此刻就差跪在地上抱着将闾的马腿哭了。
章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滴亲娘嘞!
这可是九卿之一,正儿八经的宗室重臣。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将闾面前卑微到了如此地步?
连“一时糊涂”、“受人蒙蔽”这种烂大街的借口都搬出来了,姿态低得简直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