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一个多月的紧张之后,这座帝都似乎终于恢复了秩序,但那秩序之下,涌动着的是对监国公子将闾更深的敬畏。
这一个月里,将闾的生活似乎变得极有规律,也极富……某种戏剧性。
白日里,他依旧是那个杀伐果决、条理清晰的监国公子。
监国府邸内,政令如流水般发出,新政的各项措施在经历短暂的动荡后,以更强的力度推行下去。
杜周等一干新提拔的干吏,如今更是唯将闾马首是瞻,效率惊人。
无论是关中水利的后续修缮,还是农商署对物价的调控,亦或是格物院新技术的研发,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偶尔嬴政会召见他询问政务,言语间虽不乏敲打与试探,但更多的还是倚重与信任。
将闾应对得体,既展现能力又恪守本分,让嬴政挑不出错处。
然而一旦处理完公务,将闾便仿佛换了个人。
咸阳城外的驰道上,时常能看到一人一骑绝尘而去。
那匹神骏非凡、毛色如雪、四蹄却仿佛踏着火焰的金络踏雪,驮着它的新主人,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关中平原。
将闾骑着嬴政送的金络踏雪马背之上,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身下传来的澎湃力量,脸上会难得地露出一丝畅快淋漓的笑容。
那是属于年轻人的恣意与张扬,与他在朝堂上的沉稳冷静判若两人。
回到监国府邸,等待他的,除了堆积如山的竹简,还有那十位嬴政赏赐的绝色舞姬。
丝竹管弦之声时常从府邸深处传出,伴随着曼妙的舞姿和娇媚的歌声。
将闾有时会坐在廊下端着酒爵,看似漫不经心地欣赏着眼前的歌舞升平,目光偶尔扫过那些精心挑选、各有风情的女子,却又像是在透过她们看着别的什么。
这般景象,自然也落入了咸阳城无数双眼睛里。
有人暗自嘀咕,说监国公子少年得志,终究难免沉溺于享乐。
也有人觉得,公子连番经历大变,平定叛乱,殚精竭虑,如今稍作放松,也是人之常情。
更有心思深沉者,认为这是公子刻意为之,是在功高震主之后,向陛下、向天下人展示自己并无更大的野心,所求不过宝马美人,以求自保。
无论外界如何猜测,将闾依旧我行我素。
白日勤政,夜晚纵情(至少表面如此),将一个功勋卓著却又懂得享乐的监国公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只是,有人却在这份享乐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失落与不安。
芈彤独坐在自己雅致却略显冷清的院落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漆案。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庭院中的几株翠竹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透她心底的那一丝凉意。
算起来,从她被赵高送到将闾身边,到如今已有两个多月。
最初的那段日子,充满了试探、危险,也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
她看着这个年轻的公子如何在权力的漩涡中步步为营,如何以雷霆手段扫除障碍,心中既有恐惧,也有一丝莫名的钦佩。
而他对自己……起初是带着审视和征服欲的占有,但渐渐地似乎也多了一份不同。
他会和她说一些朝堂之外的事情,会偶尔在她面前流露出片刻的疲惫,甚至会在夜深人静时抱着她沉默良久。
那段时间,他几乎夜夜都来她这里。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炽热的、几乎要将人融化的力量,也能感受到他在那力量之下隐藏的孤独与压力。
身为亡国公主,她本该恨他,利用他,可不知不觉间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她甚至开始习惯他身上的味道,习惯他有力的臂膀和腰子,习惯了每夜一日,然后躺在他怀中满足熟睡到醒来。
可是自从那场兵变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
他来得越来越少,有时一连几日都不见人影。
即便来了,也常常只是坐一会儿,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或者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发泄一番,眼神深处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