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尘这话说的高昂，吓得在场重官员皆白了脸。
元德帝面沉如水，极具威慑力的目光扫过众人，又看了带兵前来救驾的江宴一眼，最终才落在了江逸尘身上，说出的话语中竟带上了一丝痛心疾首。
“朕非不念无辜性命，实乃社稷安危重于泰山。自察觉到京中异动，朕就已经令宫中守卫做好防备，只是朕怎么也没想到，想要取朕性命之人竟然是你！”
“这才在猝不及防间，遭你暗算！今夜无辜殒命之人，罪在尔等逆贼贪念——”
说完这番话后，元德帝复又抬起双眸，目光如炬般看向江逸尘身后之人：“念及尔等被奸人蒙蔽，凡弃械归降者死罪可免，然负隅顽抗者，定当受极刑以儆效尤！”
这一番恩威并施，江逸尘再无反抗的资本。他苦笑摇头，眼中充满悲愤与无奈，年少时他就知自己斗不过江逸霄，所以选择明哲保身苟活至今。
可人呐，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为了那不可得，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如潮水般涌入的禁卫军已经将江逸尘身边之人尽数压住，就在他们打算上前捆住江逸尘时，他忽而低声笑开，笑声悲伤苍凉，叫人心中发苦。
“七弟，你可还记得景春三十八年的上元节？”
元德帝一愣，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怀念，而在他看不见的后方，柳如絮却是瞳孔震颤，贝齿轻咬下唇，慌乱地错开了那双眼睛。
——
“还是宫外的上元节热闹，四皇兄，前两日母后说是要为你相看皇妃，便托我来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那时的元德帝还是太子，嫌宫中烦闷，便拉着江逸尘跑出皇宫，融入那万家灯火中。
“呵呵，姐姐，这个花灯好有趣啊，我们买一个回去吧。还有这个，这个和那个！”
暮色里的灯河蜿蜒如潮，万千琉璃灯盏在晚风中摇曳成流动的星海。正当江逸尘拂开垂落的竹枝准备作答时，忽听得一串银铃坠玉般的笑声，发间玉簪的微光先于面容闯入视线。
烟霞色软烟罗裙裾拂过青石阶，少女仰首望着檐角走马灯，眸光流转间似有碎金浮动的星河，灵动的鹿眸中带着明媚的笑意，当她含笑回眸时，周遭鼎沸人声忽如潮水退去。
……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江逸尘仍记得，那夜少女眼中羞怯的笑意，和自己如擂鼓般疾响的心声。
元德帝并没有回答江逸尘的问话，而江逸尘也丝毫不在意，因为那话，问的本就不是他。
“我真心感激，那一年上元节七弟将我拉出了皇宫。皇兄，在此谢过！”
虽被其困住一生，但他从未后悔过，反而甘之如饴，只可惜，小心谋划这么多年，终究没能让她得偿所愿。
“铮——”话中的最后一个音节随着刀身出鞘地瞬间戛然而止，鲜血溅上绛红裙摆，柳如絮连连后退，那张温婉的脸庞已然血色全无，仿佛是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到。
元德帝看着脚下已经气绝的江逸尘，脸色难看。
今日他确实是早有准备，春猎之事后，他便叫了人暗中调查。也不知江逸尘是高估了他自己，还是低估了他这个皇帝，竟那般轻易地打草惊蛇，这才有了今日的设局。
只是他未曾料到，江逸尘出手竟那般迅猛，若不是他早有防备，那一刺怕是伤的不轻。且，镇国公一家除司徒憬外全部战死，更是让他如鲠在喉，怒火中烧。
镇国公一家三口的惨死，是他今夜最大的损失！
“报——启禀陛下，偏殿发现几名叛军负隅顽抗，都已就地诛杀。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