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卷起浅蓝衣裙时,楚汐月眸中星火骤然燎原,便是沉静如她也难得少年心气翻涌。
“待这京城铜驼荆棘尽作烟云,我自当策马踏破九重宫阙!悬壶济世岂囿于方寸?我要用银针挑破山河疮痍,以百草熬煮世间疾苦,让脚下土地处处炊烟——”
烛光照在她单薄却挺拔的脊梁,在船板投下利剑般的剪影。
司徒憬已然从江宴口中听说了楚汐月心中所愿,此番亲耳听到这番慷慨之言,顿时对楚汐月多生了几分敬佩。
江宴心中澎湃之情涌动,他一直坚定自己心中所想,却苦于病弱之身不敢言明,今日得知身好有望,又有好友激昂,他亦是难掩心中豪情。
“我不求青史丹书留名姓,但求作引信一截,点燃这万家檐角太平灯!待火种燎过十二道城门,我要叫南疆牧人能枕着星河入眠,西境渔女敢披月色撒网;要让西市胡商的琉璃盏映透京城月,东巷老铁匠的淬火池照见盛世颜!”
“此身若化长明烛,便燃作朱雀大街彻夜不熄的灯河,照得魑魅魍魉无处遁形,照得稚童敢独行暗巷,老妪能夜叩衙门!待千门万户的炊烟漫过宫墙那日——"江宴的笑声回荡此间,“诸君且温酒,看我如何将这人间的光,炼成不输日月的永恒!”
“殿下说的好!”司徒憬激动之下差点拍碎手下的紫檀案几,惹得江燃雪娇笑不已。
“你们且看这檐角月光——”少女忽然抬指轻指窗檐流转的清辉,窗外落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夜空中只余一轮明月。
“我虽无阿憬哥哥策马提枪的武力,亦缺汐月银针定魂的妙手,更不及太子哥哥执掌乾坤的韬略。惟愿化作战场医师的良药,抚平阿憬哥哥每道英勇的伤疤;变作杏林飘落的瓣香,浸透汐月药庐经年不散的仁心;凝成宫灯穗子上最暗的流苏,暗数太子哥哥指尖漏下的每一寸太平光。"
“待司徒军旗卷过大漠边荒,汐月医典走进各家药堂,太子诏令化作千江春水——"少女的笑声脆如银铃,“你们莫笑,我这双眼睛,偏要替这山河记着,英雄是怎样炼成的!”
四人的目光在烛光中相撞,霎时迸出星火燎原的灼意。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颀长,却压不住眉宇间翻涌的云雷。四人的眼中仿佛都坠入了暗夜中渐次亮起的星辰,在这方寸之地熠熠生辉。
忽然江宴轻笑出声,像石子投入静潭,惊起层层叠叠的涟漪:“那今夜我们便以茶代酒,敬自己,也敬未来!”
三人眼眸骤亮,同样举起手中茶杯,朗声道:“敬自己,敬未来!”
“殿下,外头马上要升烟花放花灯了,可要出来瞧瞧?”进喜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江宴当即起身。
“走,我们也放花灯去。”
四人刚迈出雅间,就听岸边一声爆响,紧接着一道绚烂的烟火便在空中炸开,漫天流光映照在少年少女的脸庞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七彩的光。
马上就要放花灯入河,江宴便命人将画舫靠岸,免得等会儿撞到了百姓们的灯。
等到江燃雪他们下船时,河岸已挤满了虔诚的人群。老人们双手合十,褶皱的眼角被摇曳的烛光映得忽明忽暗;年轻夫妇抱着幼童,将河灯轻轻托举至水面,指尖触碰流水时泛起细碎的光晕。
孩童们踮着脚尖,看那些花灯飘远时便露出笑颜。
河面渐渐成了流动的星河,江燃雪自是没有舍得将‘琼华’琉璃灯放入河中,而是拿了那盏汐月猜谜赢来的鲫鱼灯,其余人也买好了各自喜欢的花灯,几人便站在人群中一同将手中的花灯推入水中。
随着花灯在沉默的河水中远去,江燃雪也双手合十,虔诚的许下心中所愿。
惟愿所爱之人,皆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