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炎，”
男子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忍，
“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当年那个手工武神雕像……不是李双双送的。”
陆炎猛地睁大了眼睛，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是她？那是谁？”
“是陈幸语。”男子缓缓说出这个名字。
“高中时那时陈幸语？”陆炎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陈幸语，那个总是坐在教室角落，沉默寡言，成绩普通，甚至有些孤僻的女生？那个在前世的可能在一场S级异兽袭击中，早早香消玉殒的女孩？
怎么可能是她？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病房里，
冰冷的医疗器械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陆炎躺在病床上，浑身缠满了绷带，像个被随意丢弃的木乃伊。无数透明的试管连接着他的身体，维持着他那微弱的生命体征。然而，与这凄惨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脸上那一抹近乎诡异的平静微笑。
“值得吗？”病床旁，一个穿着笔挺军装、肩章闪耀的中年男子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惋惜，“为了那几十个凡人，硬抗整个异兽群，把自己搞成这样。陆炎，你本有机会走的。”
陆炎扯了扯嘴角，笑容依旧，只是声音因为重伤而显得有些虚弱：“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我的身体潜力早就榨干了，八境武尊已经是极限，再往上……那一步，终究是跨不过去了。”
他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而且，身为武者，守护人民，本就是我的职责。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是吗？”
男子沉默了，他知道陆炎说的是事实。眼前这个人，曾是龙国乃至整个蓝星的传奇。短短数十年，从一个几乎被判定武道之路断绝的少年，一路披荆斩棘，修炼到了距离武神之境仅一步之遥的八境巅峰！这份成就，足以让任何人为之侧目。
可他偏偏在最后一次任务中，为了保护一小队误入异兽区域的平民，选择独自断后，硬生生抗住了一整个异兽群的冲击，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我知道你的极限，”男子叹了口气，“但你还年轻，你的经验，你的意志，对龙国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
“不必安慰我了。”陆炎轻轻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他的思绪仿佛飘回了遥远的高中时代。
那时的他，是桂城武高里人尽皆知的“废柴”。元力资质检测只有可怜的0。1，这个数字几乎宣判了他武道生涯的死刑。在那个人人崇尚武力，异兽环伺，唯有强者才能掌握命运的时代，这样的资质意味着绝望。
他清晰地记得那段灰暗的日子，同学们异样的眼光，老师惋惜的叹息，以及自己内心深处那无法抑制的痛苦和不甘。他把自己关在练功房里，没日没夜地挥洒汗水，试图用最笨拙的方式弥补天赋的鸿沟，却收效甚微。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接受平凡命运的时候，一份礼物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课桌里——那是一个用普通木料手工雕刻的武神雕像。雕像的做工略显粗糙，却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双眼睛，充满了坚毅与不屈，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正是那个小小的雕像，像一束光，点燃了他熄灭的希望之火。
“武神亦是凡人成”，雕像底座刻着的这行字，成了他此后数十年砥砺前行的座右铭。
他一直以为，那个默默送给他雕像，给予他莫大鼓励的人，是他当时暗恋的李双双。毕竟，在那段最失意的时光里，似乎也只有偶尔对他展露笑颜的李双双，才有可能。
为了这份的鼓励，他将李双双的身影深藏心底，视作自己踏上武道巅峰的精神支柱。他浴血奋战，九死一生，从战场杀出一条血路，最终成就八境武尊之名，只为有一天能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可笑的是，直到生命的尽头，他才得知真相。
他记忆中的陈幸语，似乎总是低着头，很少与人交流，与光芒四射的李双双相比，简直是毫不起眼的存在。他甚至想不起她和自己有过多少交集。
“不可能！你是不是搞错了？”陆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没有搞错。”男子摇了摇头，递上一张微微泛黄的纸条，“这是当年她拜托我转交给你，但我一直忘了……直到整理旧物才发现。她说，看到你那么努力，她很佩服，希望这个小东西能给你带来一点力量。”
陆炎颤抖着接过纸条，上面是娟秀的字迹，写着“武神亦是凡人成”。正是雕像底座上的那句话！
原来如此……哈！哈！
他一直以为的明灯，不过是镜花水月；而那个真正照亮他前路的人，却被他忽视了这么多年，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快要在记忆里模糊了。
巨大的冲击和荒谬感席卷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这么多年的坚持，这么多年的浴血奋战，原来都源于一个天大的误会！
他被李双双欺骗了！
而陈幸语……那个早逝的女孩，才是那个默默注视着他，给予他最初力量的人。可他却从未对她说过一声谢谢。
无尽的悔恨和愧疚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猛地抓紧了胸口，剧烈地喘息着，情绪的崩溃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滴——”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生命的曲线，突兀地变成了一条直线，发出了刺耳而绵长的警报声。
陆炎的瞳孔逐渐涣散，嘴角的微笑凝固，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不甘，彻底失去了生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