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凤,快拦住你爸!”
“好。”
安凤去追她爸,但她爸跑得飞快,她身上又带着伤,根本追不上。
“妈,对不住,我——”
“没用的东西!”
她妈伸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安凤累了一早上,脚下本来就发软,她妈的一巴掌扇上来,扇得她一个踉跄,摔了个四脚朝天。
后背着地的那一刻,她以为她的蝴蝶骨要被撞碎了,但,先碎掉的,不是她的背,而是她的心。
她睁着眼睛,听着她她妈立在一米开外,用她最熟悉又最惧怕的冷漠,无情地吐出那一串困了她一生的质问。
“安凤,为什么你是一个女儿?为什么当初我要生下你?如果当初我没有生下你,该有多好?”
她恨极了这番话,恨到哪怕重生一次,堵上性命,也想让她妈收回这番话。
她以为自己的罪业源于1997,以为回到这一年,修正曾经犯过的错误,就可以改了她妈的想法。
原来不是。
原来,她的罪业不是源于1997,而是源于更早,早到了1987,她还没被降生到人间的那一年。
如果说,她的出生是一场原罪,那么,她有没有重生,或者重生多少次,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爱她的人,再怎么重来,都不会爱她。
“安小姐!”
一道尖锐的女声,惊断了安静的回忆,她轻轻转过身,看到矮个护士推开房门,走到她的身后。
“这都几点了,安小姐怎么还不喊人来接安南?”
“抱歉,我没留意时间。”
安静低头,最后看了她爸一眼。
七年来,她一年来西山两次,年中一次,年尾一次,每次来都是来缴费的,缴完了,立刻就走。
她爸一开始会假装路过,在护士台守她,守了几次,看她不理他,也就不守了。
她最后一次见他,是去年年中。
那时,他和几个老头坐在庭院的树下乘凉,他瘦了很多,要不是他喊了她一声,她都没认出来。
护士说,他病了,让她有空多来看看,她笑着点点头,却没有多来。
她不想见他,她希望他快点死。
现在,他死了,再也不会祸害任何人,她应该感到高兴。
可她没有。
她看着床上被疾病折磨成枯槁的死人脸,忽然感到了一阵久违的悲伤。
原来,死亡真得可以淡化一切,哪怕是刻骨铭心的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