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时,马厩里的马就开始不安分地尥蹶子。
陈三刀单膝跪在地上,用布条把腿上的伤口扎紧,伤口处传来的刺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赵铁匠则蹲在一旁开始磨斧头,声音在寂静的黎明格外刺耳。
“从这里到沧州,快马两天。”赵铁匠头也不抬地说,粗糙的手指试了试斧刃的锋利程度,在手指上划下了一个口子,“走官道必死。”
“所以要走老河道。”
“老河道有流沙。”赵铁匠的声音很哑。
“我知道。”陈三刀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他把郑将军给的令牌塞进贴身的暗袋,“够了。柳青说,我这腿能撑五天。”
马厩的草帘突然被人掀开,是柳青,她弯着腰钻了进来。眼下挂着两轮青黑,显然是彻夜未眠,手里还捧着个粗布包。
“拿着。”她不由分说地把布包拍在陈三刀胸口,“伤口溃烂就敷这个,要是……”
陈三刀接过话头,手指碰到她冰凉的指尖,低笑,“你说三遍了,我都记住了。”
柳青突然揪住他的衣领,力道很大,声音暗哑,“听着,要是遇到漕帮的人……”
“跑。”陈三刀难得老实,声音低沉,“头也不回地跑。”
柳青瞪着他,眼圈慢慢红了。
良久,她猛地松开手,从腰间解下个皮囊塞给他:“滚吧。”
皮囊里是柳青压箱底的救命家伙,上面有剧毒。
陈三刀看着柳青,良久,他翻身上马。
他冲着柳青的背影喊道:“我都记着呢,保命为先。”
“我会活着回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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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涸的老河道比他想象中的要更难走。
龟裂的河床上布满裂缝,马蹄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陈三刀在一次次颠簸中,腿上的疼痛加剧,他不得不把柳青给的药粉撒在伤口上,那滋味活像往肉里摁烙铁,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咬碎后槽牙。
等到第三天晌午,远处终于出现沧州城模糊的轮廓。
陈三刀刚要催马加速,青骢马突然发出惊恐的嘶鸣。
前方沙地里斜插着半截断箭,箭杆上缠着的红布条已经褪色,在风中猎猎作响。
“义军的标记……”
陈三刀滚鞍下马,发现沙地上有拖拽的痕迹,像是有人被强行拖行。
他顺着痕迹,他走到一片芦苇荡,浓重的血腥味突然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作呕。
几具尸体整齐地排在水洼边,都是喉咙被利刃割开,伤口整齐得可怕。
陈三刀蹲下来仔细查看,尸体右手虎口都有厚重的老茧,是常年握刀的手;腰间皮带扣内侧刻着细小的“漕”字,是漕帮的人。
“黑吃黑?”他喃喃自语,突然听见芦苇丛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下一瞬,刀已经出鞘,一个黑影从芦苇里扑出来,动作很快。
陈三刀侧身闪避,却因为伤腿慢了半拍,被那人撞翻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河床上,眼前金星乱冒。
“别动。”对方膝盖压住他胸口,冰冷的刀刃贴上喉咙。
陈三刀眯起眼睛,压着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满脸血污也遮不住眉眼间的书卷气,但握刀的手稳,没有一丝颤抖。
“你不是漕帮的人。”年轻人皱眉,刀尖微微下压,在陈三刀喉结上压出一道血痕,问,“腿怎么伤的?”
“箭伤,三天前。”陈三刀盯着他腰间的玉佩,那是南岭义军的信物,玉面上刻着细小的“衡”字,“郑将军让我送布防图。”
年轻人:“口令?”
“朔北风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