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盆内火星轻轻一炸,舔到盆边蒲扇的扇沿。
屋中陈设多半是木啊竹的,火苗静悄悄地顺着蒲扇烧到桌几、又在桌几上撩着了床上的帘幔。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寝屋已包围在火光之中,一时间火势汹汹,浓烟滚滚。
沈回风常年习武,夜里颇为警觉,听到院外窸窸窣窣似有人奔走呼喊,心下暗觉不对。于是翻身拿着剑,随意披了件斗篷,开门察看。
抬眼间,便远远地看见杏林那头浓烟翻涌,连天空都笼罩着红光。
沈回风心中一惊,却不等他反应,脑中突然一阵剧痛,似要裂开,他一脚没站稳,几欲倒地。
他单手扶紧门框,大口喘息。但眼看着远处浓烟,再顾不得多想,忍痛狂奔而去。
穿过杏林,便看一群人聚集在斋主院门外,几个男丁正打了院外水缸中的水,要去灭火。
三儿只随意披着红袄子,吓得忘了冷,跪在雪地里泣不成声,左右两只手还各护着一金一白两只灵兽,那灵兽却似要挣脱出来往火里冲,在三儿怀里踢打翻滚。
三儿见了沈回风赶来,赶紧爬起来,扯着他的衣襟哭喊道:“姐姐在里面!!姐姐还在里面!!”
脑中又是一阵剧痛。
沈回风咬牙,深吸两口寒气。
三儿只觉胸前一沉,胡乱抹了眼泪,低头往怀里看去——原来是沈回风不离身的那把宝剑。
待她再抬头,那沈回风从救火男丁的手上抢过一桶水,哗啦一声,冰冷刺骨的水从头倾泻而下,浇了满身。
三儿“呀”的一声,连连后退。还未等反应过来,沈回风便转身冲入浓烟之中,顿时没了踪影。
唯有耳边的龙纹玉坠映着火焰,闪出猩红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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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已坍塌,沈回风从窗子跃入,便即刻掩住了口鼻。
只见室内陈设尽皆被火焰包围,浓烟扑鼻,木头燃烧后的噼啪之声不绝于耳,炽热的气浪逼人,连呼吸亦感灼痛。
火势自门前似炭盆的物什处,顺着烧将过去,木桌竹椅、锦帘绣帷,无一幸免。
幸而床离得最远,帷幔虽已烧着,床上的人,此时半梦半醒,暂时无恙。
浓烟迷得睁不开眼,沈回风顾不得许多,冲至床边,解下湿透的斗篷裹住昏睡的女子,以免她被火燎伤。
他正欲抬手将那女子抱起,不想却被其一把揪住领口。
病中女子的脸顿时置于眼前,分外清晰。
“沈将军……救救院中的孩子……”
病榻之人青丝披散,脸上潮红,眼神迷离,似有一行泪滑落。
二人的脸几乎贴上,她红唇微启。
许是高烧的缘故,简单几个字吐在耳边,却觉得异常灼热。
沈回风一时心跳如鼓,不敢再看女子,咬牙低声在她耳边道:“掩住口鼻,莫再言语!”
话罢,几个跃身带着她从火里冲了出去。
赵三儿见姐姐被救了出来,悬着的心方落了地,只是到底受了一番惊吓,紧紧攥着离忧的手抽泣不止。
沈回风见怀中女子浑身只裹着湿透的斗篷,恐她本就高热,如今这般更加不妙,便急忙将她二人带至一枕槐安,转身又去助众人救火。
好在离忧素日喜静,院子本就清幽偏僻,四周又有假山丛簇、溪流环绕,火势无以向外蔓延。
加之沈回风等人夜半救火,至天边破晓时分,院中之火终于灭了下去,只是浓烟久久不散,将整个杏林斋笼罩其中。
经查看,大火将离忧的寝室烧了个干净,幸而并未殃及别处,只略微燎黑了赵三儿的一扇窗子。
斋主的院子既走了水,重新修缮也需些时日,一时也住不回去。沈回风便主动把「一枕槐安」让了出来,自己就近住了隔壁的「松涧步月」。
赵三儿倒是识趣,眨了眨眼,默默抱着被子,巴巴跑去和无咎阁的苏大夫同住了,借口是“每日一同看诊更便宜些”。
“我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好看哥哥定要替我好生照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