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在周一这个时间点聚餐,就像袁敏说的,约等于变相加班,然而除了个别有事实在来不了的,大部分同事都还很给许辰面子地到场了。
其实汤珈树一早就看出来,整个开发一组普遍都对许辰这个组长抱着“哪怕能力不行,但也有其他方面长处”的态度,他不确定成兆荣会不会也这么认为,目前来看,十有八九就是这样。
当然,也可能跟许辰平时总爱施些小恩小惠给大家有关,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这样的更应该去做市场营销或者公关之类的,因为更擅长跟人打交道,术业有专攻,在研发部这种纯拼技术的地方待着,暴露了短板,实在是屈才。
饭吃到中途,汤珈树慢慢品出味儿来,说是借聚餐名头给他赔罪,到最后成了小规模团建,许辰人喝到微醺,端着酒杯开始跟大家追忆起往昔峥嵘岁月来。
他算是这儿的老员工了,在时越成立的那一年入职,一路从底层码农干上来,用他自己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开发一组多数也都是元老级,毕竟入职时都是签过竞业协议的,加上时越发展势头这么好,轻易也没人想要跳槽。
在座的只有汤珈树是初来乍到,他们聊的那些过往,什么为了赶项目进度通宵加班在工位打地铺,什么因为一个失误集体被季总训斥,什么某次项目庆功宴上谁谁谁出过怎样的糗事,桩桩件件,汤珈树统统没参与过,所以插不上话,看起来好像是被孤立了。
那边聊得热火朝天,手机上袁敏发来消息,问他要不要撤。
如果这时候走,更加坐实了汤珈树不合群没有团队精神,他自己倒没什么,只是季与淮曾说过,希望他能维护好同事关系。
他不想再让季与淮对自己失望了,哪怕一丁点儿的可能性。
酒过三巡,女同事们都提前离席,剩下一帮男的,许辰也不知道是真喝大了还是怎么,拉着另外俩同事勾肩搭背地开始嚎《朋友》,气氛被带动起来,整个包厢充斥着“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又激情又尬,真是男人至死是少年。
汤珈树觉得够够的,借口去抽烟逃离包厢,掩上门隔绝了走调的狼哭鬼嚎,站在走廊呼出一口浊气。
刚拦下路过服务员准备问吸烟区在哪儿,就听身后响起一道熟悉声音:“汤先生?这么巧,又见面了,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汤珈树循声转过头去,看到了纪鸣宵。
后者一身西装笔挺,玉树临风,气质清贵,正站在几步之外,面露微笑看向自己。
他听懂对方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上次在酒店作别,他最后说的是,有缘再见,没想到老天爷这么会安排,简直故意在跟他作对似的。
与其回包厢让耳朵受荼毒,不如继续在外面待着,代价就是他需要分神应付眼前这位,两相取舍下,汤珈树索性大大方方地应道:“是啊,你也来这儿吃饭?”
纪鸣宵踱步走近,看着他的眼睛说:“嗯,我刚来S城没多久,这家店是客户介绍的,口味如何先不论,能在这儿碰到汤先生,它在我心目中的评分就已经很高了。”
汤珈树很想翻白眼,到底忍住了,问:“这位‘季’先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纪鸣宵略微歪了下头,思索一秒后,朝他伸出手:“借你手机一用。”
汤珈树眯起眼睛警惕道:“干什么?”
纪鸣宵但笑不语,勾了勾手指做了个催促动作。
这走廊前后都有摄像头,晾这人也不敢做出骗走他手机拔腿就跑的事情来,再看其腕上戴着的那块表,汤珈树虽不懂行,但也直觉起码够买下上百支他的手机,于是抱着想看看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的心态,掏出手机划开解锁递了过去。
但眼睛仍然紧盯着,如果这人敢当他面点进社交软件查看自己隐私,他绝对第一时间抬脚踹过去。
但显然纪鸣宵并没有探看他隐私的意图,而是径直点开通讯录,新建联系人,将自己的名称及手机号一股脑儿输入进去,保存,最后绅士地将手机奉还。
“好了,这下你不仅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我的联系方式了。”
同为男性,汤珈树又怎会意识不到自己这是被撩了,但他打定主意当那个装睡的人,没兴趣加入这场暧昧游戏,先是瞄了眼屏幕,干巴巴道:“哦,原来是这个纪。”
“嗯哼。”纪鸣宵饶有兴致地瞧着他,明知故问:“不然你以为是哪个ji?”
汤珈树不想跟他在走廊上你来我往地打哑迷,万一被哪个同事出来撞见也不好解释,于是直接岔开话题:“你带烟了吗?”
纪鸣宵非但没有被他轻慢的态度激怒,反而乖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盒大卫杜夫,问:“只有这个,可以吗?”
“是烟就行,走吧,找个能抽烟的地儿。”
两人穿过走廊,运气很好地寻到一处露台,纪鸣宵将烟盒递过去,汤珈树抽出一根来,想起没带打火机,便道:“借个火。”
于是纪鸣宵又服务周到地拿出一只金属打火机,砂轮摩擦,笔直的蓝色火焰跳跃着在二人之间燃起,汤珈树叼着烟倾身靠近,猛嘬一口,空气中很快弥漫起淡淡的烟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