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一刻,丽思卡尔顿法餐厅,临窗的双人位可以俯瞰S城最为繁华瑰丽的江景,背景音是舒缓浪漫的爵士乐,放眼望去,穿衬衫黑裤来回走动的服务生比客人多。
季与淮他们这桌主菜刚上,海鲈鱼,烟熏伊比利亚火腿,黑松露意面,五分熟的菲力牛排,佐以波尔多赤霞珠,单宁丰富,酒体醇厚。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在一家意大利餐厅,我当时很喜欢他们家的一款甜品,后来再去,说是换了甜点师,做出来的味道完全不一样,那之后,我又去过几家意大利餐厅,却再也找不到一款称心如意的甜品。”
“所以,有些东西一旦错过,可能这辈子就错过了,对吗?”林祁两指按着高脚杯底晃了晃,隔着餐桌看过来,表情怅然而悲伤。
几分钟前,季与淮刚向他坦言了自己没有复合的想法。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林祁还想争取:“据我所知,你现在仍是单身,我一直以为,当初我们在一起时还算合拍,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其他方面。”
他端起酒杯浅抿一口,抬眸注视着对面人,眼波流转间,带出一抹不同往常的勾人魅惑。
季与淮从林祁脸上移开了视线,不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腻。
他为自己这一微妙的心理变化暗自惊诧,眼前这张脸,斯文清俊,赏心悦目,偶尔释放出来的一点带着讨好意味的撒娇信号,放在以前,还算合他胃口。
但此时此刻,他似乎提不起丝毫兴趣了。
“……Leo?”
季与淮明显的走神让林祁彻底失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抄起旁边醒酒器边给自己倒上边苦笑:“好吧,原来我在你眼里真的一点魅力都没有了。”
季与淮原本想说不是你的问题,转念一想,这话很容易让林祁误解自己有什么问题,于是改口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没必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
林祁被他一本正经的奇葩安慰弄得哭笑不得:“如果我当初没跟你分手呢,那咱俩现在是不是还会继续在一起?”
季与淮不假思索道:“也不一定。”
“……”林祁梗住,抬手唤来waiter,又要了一瓶红酒。
季与淮扫一眼醒酒器,对方不知不觉间已经喝掉大半,好心劝道:“别喝太多。”
林祁幽怨地瞪他:“男朋友才有资格管我。”
季与淮从善如流地闭上嘴不说话了。
网约车绕过喷泉水池泊停在酒店一楼正门外,汤珈树下了车,有礼宾热情迎上来,他摆摆手,立在门口透过玻璃旋转门往金碧辉煌的大堂看了眼,心底升起一瞬的迷惘,好像忘了自己所为何来。
手机在外套口袋适时响起,是郑时熠打来的,很积极地询问:“小汤,你到了吗?”
汤珈树冷静下来,理智也回笼,反问:“郑总,我怎么感觉自己是被你利用了?”
郑时熠略带讶异地嗯了一声,道:“怎么说?难道你不信Leo就在楼上的法餐厅跟Stephen在一起?”
“可你也说了,他并没有要和对方复合的想法。”
“对,但万一呢?”
“这个万一,是基于你对他的不信任,而不是我的。”汤珈树顿了一息,认真地强调一句:“我相信他。”
郑时熠朗声笑了起来,“小汤啊小汤,你可真是,固执得可爱。那你说说,我利用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怕被季总发现自己在背后搞小动作不好解释,所以才推我出来挡枪。”汤珈树一语中的淡声道。
电话那头的郑时熠:“……”
酒店门口上客区,正值晚间车来人往的点儿,一辆黑色宾利缓缓滑至正门,礼宾迎上去,有人要下车,汤珈树打着电话后退着往旁边让。
不想小腿肚撞上坚硬物体,酒店门迎推着行李架在他身后说:“先生,麻烦借过一下。”他边回头看,说了声不好意思,边又往左挪了挪。
旋转门内有小朋友追逐着跑出,珠光宝气的年轻贵妇跟在后面软语劝阻:“Junior,不要跑咯,妹妹追不上你。”
叫Junior的小男孩眨眼间已经窜了出来,还好胜心极强地回头冲妹妹做鬼脸,门口大人们纷纷紧急避让,汤珈树也看见了,但已经来不及,小男孩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般蛇皮走位,稳准狠地一头扎进他怀里。
手里蛋糕也啪嗒一声,慷慨地喂给了汤珈树的外套。
“Junior!”贵妇一声惊呼,秀眉微蹙,拢了拢羊绒披肩快步走过来。
小男孩退开半步,仰起头很社牛地说:“对不起,叔叔。”
一道低沉男声不轻不重地自汤珈树耳侧响起:“Junior,你又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