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修没有明说,但也猜到了几分,多半和楚越那小子有关。
「陆兄,你说我是不是就不该快马加鞭的提前赶回来?为了早日见到这小崽子,我从麟南不眠不休的赶过来,哪知这小子还不领情,和我说了几句话以后,又不理人了,现在还缩在屋子里,连晚膳都不肯用。」崔千钧说的很大声:「可惜了这一桌子好菜喽!」
楚越:「……」
有必要这么大声吗?
楚越耳朵也不聋,就算崔千钧不特意强调为了他赶回来,楚越也能听到,更能想到。
当时在镇口就只见到义父一个人,楚越就知道崔千钧肯定是先回来了。
好好的一次中秋团圆夜,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楚越将头半遮半掩的埋进被子里,刚才不理崔千钧的气势早就被这半日不见消磨的皮都不剩,那些酥碎的骨头渣子也重新拼凑起来,成为他要迈出这扇门的动力。
刚下了床,就听见陆淮修问:「你又说什么了?」
而崔千钧却「没心没肺」的说:「我不就是让他科举吗?将来当个文状元还能光宗耀祖,多好啊!」
楚越:「……」
刚下了床又仰了回去,缩到墙角里,谁的话也不想听。
陆淮修:「……」
崔大将军,你真是活该!
陆淮修劝都不想劝,举着一坛子酒抵在崔千钧胸前:「喝!」
「喝!」崔千钧举坛对饮。
他恨不得投身酒壶中,再也不想出来。
醉倒在红尘温柔乡里,也好过在淹死在京都那群文臣的金律玉液里。
有时候他就在想,何必呢?
「你说,战场上有什么好?」崔千钧哑然一笑:「自古多少败军之将埋在黄沙里,自古多少常胜将军能活到最后?所有功高震主者,皆不得好死啊!」
他笑声嘲讽,像是料定了自己的结局。
在这笑声的尽头,是风雨不动的隐晦谩骂,是醉卧乱葬岗里的尸山血海,也是刀枪剑雨中的定疆之将。
何必呢?
这个问题,崔千钧自己就能回答。
身为戍甲营的大将军,守的是四方百姓平安,护的是大晋疆土万年,成能马革裹尸,败须死战不退,绝没有临阵脱逃之意。
片刻后,院中寂如灰尘飞扬,静如尘埃落地。
陆淮修咽尽口中酒:「酒后慎言。」
同崔千钧喝了很久,一直喝到深更半夜,陆淮修醉的彻底,说话也没个把门的,把那些私下里与崔千钧的那些联系差点都秃噜出来。
可笑刚才还说酒后慎言呢,结果现在成了酒后吐真言。
陆淮修喝的稀里糊涂的,整个人端坐于一个普通庭院中,却像是坐在高台上。
仿佛他才是傲立于山海间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