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儒呵斥打做一团的两人道:「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你们快住手,再这样下去,皇后娘娘安危最重要。」
俩人并未理会张儒,他们互相杀红了眼,依然不相上下,刀剑相争。
阶一在对面宫梁上看着,感觉哪里不对劲。
再这样下去,徐三姑娘绝对有危险,那战止桁不是个善茬,他虽看似接受着对方的攻击,眼神却往三姑娘那里瞟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时机。
阶一下了房梁,一直灼灼盯着战止桁。
他想徐藜对此有所察觉,魏姬身边的老婆紧紧盯着徐藜右手刀柄。
周围皆是肃然,无人敢出声,面色各异盯着打的焦灼的两人。
战止桁一人因府中突逢变故而荒废武艺,一人因天资如此,并不热络,双方难舍难分,竟然不分上下。
宫女侍卫们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多看,老嬷嬷正焦急看着魏姬,恭迎她的吩咐。
火把在宫殿外,殿内火光微弱,阶一蹲在房梁下,「吱吱。」这是徐藜与阶一定好的暗号,如果徐藜有危险,就发出鸣啼声。
徐藜猛然一怔,正要看向殿外,战止桁倏地跑到她的对面,徐藜反应极快,拖着大腿受伤,无法行走的魏姬,往后退。
退无可退之际,战止桁已经抓住她握在魏姬衣襟上的左手,手背骤然吃痛,徐藜侧身抬脚踢向战止桁。
可她一女子身躯,天然无法撼动男子力量,哪怕她近来学了不少防身本领,踢在战止桁小腿处,她的腿部阵阵发麻,这样下去不行,徐藜告诫自己,手背握拳重重推开战止桁的手指,然后不敢回头,拖着魏姬就往后殿房而去。
过道的灯火比大殿明朗,徐藜发髻因剧烈动作愈发松散,进入内殿后,转头对着穷追不舍的战止桁道:「不要再过来。」语毕就刺向魏姬胸口,她知晓今日恐怕在劫难逃,便不再手软。
越接近生死,徐藜反而越冷静,她馀光瞥着周身环境,摆在小几的檀木香,还有首饰盒里的金银饰物,这殿内最多的还是烛火了,不知魏姬为何这般喜爱各色烛火。
看着满屋子分布不均的火光,徐藜眸色骤然狠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在战止桁又一次冲她而来时,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战止桁一愣,想要扯开徐藜的手腕,却发现她捉在他衣襟处的手异常用力,怎么挣也挣不脱。
他也有了怒,正要无力,却发现徐藜以他和魏姬为支点,一个利落的飞跳起身,踢倒蜡烛,瞬间点燃整个殿堂。
战止桁迎上徐藜视死如归的眼神,胸腔猛然一怔,又空荡一刻,就听到她道:「你该死,去给宁安公主赎罪吧。」
「徐三姑娘。」
杀出重围赶来的阶一瞳孔里最后的光芒便是战止桁刀口推进徐藜胸口这一幕,还有徐姑娘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
可就是这样,徐藜也不让战止桁与挣扎着往出跑的魏姬有片刻喘息。
她死死抓着二人衣襟,一手一个,哪怕就要在战止桁挥刀砍断她的手臂时,她都没有松懈,目光猩红,嘴角也被鲜血浸透,她单调布衣更是被鲜血染红,不知是她的还是魏姬身上的。
千钧一发之际,阶一随手从衣襟摸到什么,猛然掷向战止桁挥在半空中的刀柄,啪嗒,刀柄落地,那个金铁所融的哨子也不知滚落在哪里,不知踪影。
战止桁看着快要燃烧到衣摆的火光,终于变了脸色,他不想死,他还未为战家平反,人人都说战家目无皇权,挑衅皇威,只有他一心还记得战家,记得父亲母亲对他绽放的笑颜。
他踢开已经倒地却还紧紧抓住她衣摆不放的姑娘,她倔强的骇人,火光闪烁在她艳丽的脸庞上,战止桁猛然想到同样吐血倒地,目光却不甘不忿的宁安。
明明她们样貌一点都不相同,却在同样的境遇下,又如此相同,唯一不同便是这姑娘的恨意太浓烈,盯着魏姬已然失了血色的脸颊,漏出满意笑容。
疯了,疯子,人人都是疯子。
为了仇恨,为了保存心中那唯一一点光亮,变得狠厉,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不敢松懈,只为报仇。
仇恨滋养了战止桁,所以他活下去的唯一目标便是报仇,亲手手刃仇人,他却变得空洞,愈发没了血气。
报仇前到了最后,每每与宁安欢好后,他停留在宁安炽热的怀抱里,久久不能平静,却能安然入睡,再也梦不到母亲迤逦的模样,再也梦不到父亲严厉的脸庞,再也梦不到战家百口人的惨状。
再也不能相信他差点遗忘了仇恨。
所以隔日醒来,他都告诫自己,不要忘了,是什么让他身陷泥泞。
可为何,为何宁安死后,大仇得报,他却没有丝毫快活,只留空荡荡的心与他共同生长在这人间。
他耳边突然出现一道女声,问他:「你后悔吗,后悔杀了宁安吗。」
「不,」他不后悔,他永远也不后悔,冤有头债有主,该死,「她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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