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棋点了点头:「嗯,麻烦了。」
小季说知道了。
画室里面还是老样子,空荡冰冷又没有人气,最近到了换季的时候,气温一天比一天要冷。罗棋打开画室里的空调,开始画昨天没有画完的商单。
拿起画笔的时候很莫名其妙地想起来桑越,昨天在火锅店桑越问他画画什么价格,罗棋说两万,桑越点头说好。画笔落下去,还是昨天那副被中断的「幸福家庭」主题,这次罗棋很快画完。
小季敲门进来送午饭,提醒罗棋要趁热吃。大概是因为昨天小季收拾画室的卫生时发现了那份一筷子也没动过的午饭,罗棋总是这样,可能是艺术家的通病——胃病。总是不按时吃饭,过了饭点饿到胃痛,又没了胃口,恶性循环。
罗棋停笔,看向小季:「我接过最贵的商单是多少钱?」
小季一愣:「应该是去年,您接了一家主题展的商单,他们一幅画给了一万一。」罗棋记得这件事,主题展本来的开价是八千,一万一的价格是小季谈回来的,所以罗棋说小季很有能力。
罗棋又问:「你觉得两万能接吗?」
小季没说话。
罗棋明白小季的意思,他的身价远没有到两万,就连去年的罗棋都没有到两万,遑论今年的罗棋——他今年的商单价格已经比去年跌了一半还要多。罗棋可以想像到如果他真的开价到两万,业内是会什么样的反应:想钱想疯了吧,什么人都能开价两万,钱要是真的这么好赚就好了;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前他还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几年人都废了,能赚点钱糊口都不错了,真以为自己还是两三年前的那个罗棋啊;艺术家的通病,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高高在上呗,要我们去触摸他的灵魂,笑死了,他的灵魂值几个钱啊。
可偏偏桑越会点头,会说那还挺便宜的,好像觉得罗棋值得更贵。罗棋知道这是一个误会,桑越的本意不是这个,桑越根本不认识罗棋这号人,更不知道他是画什么的,只是小少爷觉得两万块确实不多,仅此而已。
小季没等到罗棋的下文,开口:「那我先出去了罗老师,您记得按时吃饭。」
小季转身,刚走出两步,听见罗棋叫他的名字。
「小季。」
「嗯?怎么了罗老师。」小季顿住脚步,回头看罗棋。
「那两幅画,打包给非极限送过去吧。」
「好的,那我……什么?」小季睁大眼睛。
第16章昙花一现
罗棋那两幅画,两年前在圈子里确实狠狠火了一把。
那时候罗棋的画室刚刚开业,没人认识罗棋这号人,别人开画室之前先积累个人名气,有足够的底气才敢开个人画室。没人知道罗棋为什么会开一个画室,那时候的罗棋连像样的个人作品都没有。
画室开起来的第一天,也是罗棋的最长记录,他连续在画室里泡了三天两夜,中间只断断续续睡了几个小时,几乎是一口气画完了他的第一幅画。是一个女性,裸体却没有任何男性凝视的女性,女性的肚子被剖开,里面是子宫,子宫里面是一个正在孕育的丶尚且看不出性别特徵的婴儿。
这种作品太常见了,以母亲丶孕育为主题的作品已经完全烂大街了,可罗棋仍然创作了这么一副作品,在他的画作中,婴儿用手紧紧握住脐带,而脐带的另一端却紧紧缠绕在母亲的脖颈上,母亲呼吸困难,却用仍然慈爱的目光看着腹中的孩子。
一副极容易被诟病的作品,似乎歌颂母爱牺牲式的伟大,以被滋养的视角,有高高在上的配得感——婴孩手上握着的是脐带也是缰绳,母亲是被驱使的骡子,亲子关系一生的定位。
第二天小季来上班,对着这幅画惊呼:「罗老师,我给你建一个个人网站吧,我觉得你的水平发去大众平台上有些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