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已经死了,又没办法从地下托梦给子孙,就得看得开一些。”吕雉嗤笑,“总不能因为子孙争权的场面难看,就觉得自己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不,他倒没垂丧到这个地步。”平阳摇头。
此前李元吉还想抓着这件事,去嘲笑一下当年玄武门之变的那位赢家,结果还没等他有开口的机会,就已又做了一次跳梁小丑,被打击得跑没了影。
覆灭于李唐铁骑之下的隋末群雄,也没人能借此找回场子。
至多就是……朙下謧歌
平阳叹了口气:“他为李唐的前途担忧。”
南北朝乱世之中,皇位更替极快。
有些人昨日还是臣子,明日可能就找了个理由做皇帝。隋朝虽然统一天下,却也终结在了第二任皇帝杨广的手中,随后的各方群雄拥立的杨姓诸子,都不过是傀儡而已。
李世民过世之时,大唐的局面虽是稳定,但若细究起人口数目,还远不如开皇年间,四方扩张造成的影响也接踵而来。
所以他无法确定,从他手中接过皇位的雉奴,到底能不能担负起这个重任,李唐又能不能打破汉朝覆亡之后王朝短命的魔咒。
秦始皇在听到秦朝二世而亡的消息,都没忍住暴打胡亥,说得好像唐太宗能有多少多余的镇定一样。
更让大唐的前途叵测,也让李世民在地下不太想评价的是,李治居然将才人武氏接回宫中,将对方一路扶持上了皇后的位置。
而这位武皇后在众人拼凑起来的言语中,显然和后汉的和熹皇后不是一个性情。
几年前过世的英国公李勣也因身在地府,透露了一个他在地上绝不会说的消息——
李治和武氏之女安定公主,或许有意于皇位!
这接踵而来的消息和变数,势必导致这些已故的大人物们各怀心思。
至于隋炀帝杨广?他先一边待着去吧!
平阳好奇:“你是怎么看这些猜测的?”
若说在地府滞留的女子中谁是距离皇位最近的,吕雉绝对能算一个。
多年执掌政务所培养出的辨析时局能力,也并未因为数百年的地府生活而有所消减,反而因为见证这些时代变迁而更有一番犀利的眼力。
平阳将她视为朋友知己,也视为长辈老师,自然将这个问题抛在她的面前一问。
吕雉思量片刻,语气笃定:“其他的事情,我没亲眼见过那位武皇后,不敢随意评判,但我知道一件事——”
“我与邓绥,已经做了最好的反例!”
若是一个已故帝王的妃嫔能一步步走到皇后的位置上,她的头脑总不该让她在一个个反例面前,还非要做出一个舍身成仁的决定!
哪怕,另外一条路,要远比循规蹈矩艰难无数倍。
“至于那位安定公主——”
“我倒更想先听听看,那些做皇帝的是怎么想的?”
这样的一个女儿若是长在他们的膝下,他们能否放弃为其他儿子铺路,选择她作自己的继承人?
这数百年间最有意思的事情,除了日新月异的自传与奇闻异事,莫过于看这些先来后到的帝王互相掰扯功绩,将那些昏君钉死在耻辱柱上。
吕雉向来懒得参与这些事情,或者说其他人也并不认为她有这个资格参与到这件事里,但如果,有人有这个资格了呢?
她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我听说你的巡卫队新招了个人,在生前做了件不得了的大事。”
平阳:“不错,她叫陈……”
“铛——”
平阳口中的陈硕真三字还未说出,便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钟声打断在了当场。
而紧随其后的,是接连两道更长也更有穿透力的钟声。
她愕然抬眸上望,正见地府有若人间的碧空之中伴随钟声的出现,有一片片彩云翻涌。
而在彩云当中,还有一抹赤红色的光影摇动,仿佛是另一种日出的颜色。
那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这铺开漫天的颜色也让人毫不怀疑,方才的钟声是否能让地府的所有人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