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宣阿兄!」顾雁忙把鄢和拉进她的厢房。关上门,她便说了要去竹春里的计划。
听到她竟与夔州刺客合作,鄢和惊愕万分,连忙表示要同去。顾雁犹豫起来。这时,房门被敲响,两长两短,正是石榴说过的夔州暗号。
顾雁用眼神示意鄢和,打开门,见是一名商贩打扮的陌生男子。
「丹阳郡主,鄢郎君。」那人分别对他们行礼,明明没见过面,却熟稔唤出了他们的名号。
「现在就走?」顾雁急问。
夔州男子警惕四顾,见周围无人,旋即进屋关门,自我介绍是石榴的同僚。他递给她一个包袱:「请郡主换衣,面涂黄粉,随我从后门出去,到竹春里送粮。」
「好!」顾雁接过包袱,连忙走进屋里屏风后。很快,她出来时,已变得面色蜡黄,穿着一身灰布短打,布巾包头,俨然一名不起眼的瘦小商贩。
鄢和表示也要去,那人却说只能由两人送菜。鄢和担忧不已,只好说他会在这一直等她回来。如果迟迟不回,他定会去找她。
「时辰要到了。」
在那人催促下,顾雁匆匆与鄢和道别。两人下楼,穿过食肆大堂从后门出来,来到一条狭窄小巷。顾雁挑起已备好的粮担,跟随在那人身后。
他们沿着小巷七拐八弯走了许久,来到一片低矮密集的民居区域。
顾雁只道,这就是竹春里。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阵阵鸡皮疙瘩在身上冒出来。她走了两年多的漫长道路,终于快到终点,教她如何不紧张。
那人带她走进里坊大门,沿一条墙壁间的逼仄小路,来到一座民宅门前。与紧邻宅院不同的是,这座宅子大门紧闭,外面还上着一把锁。
顾雁紧紧捏着扁担,盯着那把锁。
他们就在里面!
夔州男子放下他的粮担,来到对面另一家宅院外,敲击门环:「各位郎君,小人来送粮了!」半晌,院门打开,一名矮胖府卒打着哈欠,走到对面上锁的院门前,取下腰间一串钥匙开了门。
「送完了出来唤我。」府卒伸了个懒腰,回到了对面宅院。
领路的夔州人将粮担送进府卒的院子,很快又出来,领着顾雁走进对面的院子。
这一路上,她已打听清楚了。
娘亲和兄嫂就住在这里,不能走出宅院,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平时由梁城令麾下府卒负责看守,他们住在对面,日夜轮值。每过五日,会有人过来送口粮。
此刻,她的心已绞作一团,难受得透不过气。
曾经的临江侯府,比颖王府更加宽阔。如今这座院子,比起牢狱,不过就是多了一块蓝天。
顾雁深深吁出一口气,挑着粮担踏进门槛。
院落很狭小,不如卫贼寝殿的一半大。三面围着低矮瓦房,一面墙上嵌着院门。她一进门,便看见一名妇人坐在院角的井边洗衣裳。
就算妇人背对自己,她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娘亲!
心脏狠狠一颤,顾雁的眼眶倏尔润湿,她停下脚步。娘亲的背影消瘦了许多,衣袍里显得空空荡荡。随着她用力搓洗,背骨都凸出了衣裳。还记得两年前,娘亲头发乌黑油亮。而眼前的娘亲,髻上发丝已然斑白。
再看娘亲身旁的木盆里,堆着如小山一般的衣服。仔细分辨,竟是那些府卒的衣裳。顾雁顿时火冒三丈,难道他们让娘亲洗衣裳?!
这时,娘亲洗完盆里一件衣裳,将它拧干,丢在旁边大木盆的衣堆里。她站起身,锤了锤后腰,又弯腰去端大木盆。
那个盆足有三尺多宽,里面堆满了湿衣裳。娘亲去端,那个盆纹丝不动。于是她用力再端。见此情景,顾雁连忙丢下肩上扁担,夺步上前按住那个木盆:「谢夫人,我来帮你。」
话音一落,旁边的娘亲如遭雷击,身子顷刻僵住。她猛地转头盯着顾雁的脸,瞳仁绽出不可置信的目光。「你……」她连话都说不顺了,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会在这?!」
「谢夫人,这盆衣裳放在哪?」顾雁忍住发颤的声音,竭力平静问道。才两年不见,娘亲竟像老了十岁一般。明明才四十出头,两年前的她面容娴静温婉,没有一丝皱纹。眼前的娘亲脸上,写满了风霜和疲惫。
娘亲指了指院里一根晾衣绳下,她慌忙看向院落门外,见外面一切平静,又赶紧回头打量起顾雁。
顾雁躬身抬盆。那夔州细作见状上前搭手,一起把木盆抬到晾衣绳下。那人迅速低声道:「我把粮筐挑去厨房。郡主长话短说,若我们久不出去,对面守卫会起疑。」
「多谢。」她飞快应声。
谢夫人一把拉过顾雁的手臂,将她疾步拉进旁边屋里。她迅速关门,飞快打量了好几遍顾雁,颤声问道:「阿雁你怎会在这里!不是送你去霁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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