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心气,要是刘林森转不了正,哪怕他平时在县城里生活,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他,想到他家破破烂烂的房子,瘫在床上的娘,瘦弱矮小的爹,唯唯诺诺的两个哥哥,她就心里一阵哆嗦。
刘林森也同样煎熬着,他的去信像是石沉大海般,了无音讯。
一个月的时间,以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度量过去了,刘林森眉头皱得死死的,坐上了回乡下的驴车。
回家后的第二天下午,刘林森才一咬牙,鼓起勇气去找钱双玲。
钱双玲早就盼着呢,刘林森昨天晚上一进村子,她就知道了。
可等来等去,等了大半天,也没见刘林森过来找她,钱双玲直觉得不好,她「呸呸」了两声,又甩甩头,不敢想下去了。
两人一见面,钱双玲就急忙说道:「林森,你转正了吧!」
刘林森搓着手,支支吾吾地说道:「双玲,转正的事出了点意外。」
钱双玲脸色一暗,摇头笑着说:「林森你是故意说谎,想要骗我,然后再给我个惊喜是不是?」
说着,钱双玲捂住嘴巴,哈哈笑了起来。
刘林森声音干涩地说,「双玲,不是,我没转正。」
钱双玲的那点虚无的哈哈声立马消散了,她阴着脸,质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一定有你的名额吗?」
刘林森摸了把脸,垂头丧气地说道:「双玲,你听我解释。这次事出有因,我车间的一位工友,手扎进机器里了,以后成了个残废。他跟我一样,也是个临时工,二十好几了没娶上媳妇,连个对象也没有,家里穷得叮当响,爹娘都六十多岁了,爹还是个药罐子,每个月都得去医院打针,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我跟他是朋友,还去他家里吃过饭,怕他和他爹娘想不开,我就把这次转正的名额让给他了。……」
钱双玲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听,她怒气冲冲打断道:「说来说去,刘林森你就是没转正嘛!人家家里困难,你也不看看自己,能好到哪里去!就你好心!那些厂子第怎么不把名额让出来啊?!」
刘林森瞪眼,失望地说道:「没想到双玲你是这么没有同情心的人?!我能眼睁睁看着一家老小活不下去嘛!」
钱双玲一噎,无话反驳,在道义上刘林森占据了高地,她冷笑说道:「那你就别想着成家,孤身一人,多多做好事多好啊,耽误不了谁!」
刘林森口气缓和了下来,哄着钱双玲说,「双玲,我转正是迟早的事,你不要一副我这辈子都转不正的样子,你爱不爱我?还是爱我身上的那份工作?」
钱双玲面孔通红,有几分心虚地说道:「我当然爱你,可想过好日子有错吗?」
刘林森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冷笑道,想过好日子,那就用自己的双手去赚,你只想着不劳而获,什么也不想付出。
刘林森握住了钱双玲的手,诚恳地说:「双玲,我这次做了让步,下一次的转正名额一定有我,要是没我,厂长也不同意!你爹不同意我们的事,我也没生气,他都是为了你好。他不信我,双玲你信我吗?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见钱双玲不接话,刘林森又说:「这次我做了好人好事,领导见了我就夸,说我有担当。等转正了,我就跟领导套近乎,争取调到办公室去,当办事员,以后就是干部了。」
钱双玲不去看刘林森的眼睛,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出声说道:「我该回去了。」
说完,抬脚就往道上走。
刘林森连忙追上去:「双玲,你信我。看你这样,我也不好受,我都后悔将转正名额让出来了,下一次,说什么我也不能让!」
钱双玲停了下来,回头冲着刘林森说道:「刘林森同志,这段时间你别来找我了,让我好好冷静一下,先想想该怎么处理我们这段关系,难道要我跟着家里对着干,跟你偷偷摸摸的吗?」
钱双玲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再一次体验到了期待落空的滋味。
高中毕业后,她是整栋宿舍楼里,最后一个走的学生,就是希望老师们看在她的决心和平时的表现上,给她分配个城里的工作。
可惜,最后她在夜色下,坐着驴车回到乡下,从此再也没有去过县城,也不愿回想城里的一切事物。
大队支书看闺女一脸郁色地坐在炕上,眉头打着结,给她倒了杯红糖水,开口说道:「爹没骗你吧,刘林森这小子说的都是鬼话,不值得托付,你赶紧跟他断了!爹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听爹的话。你不想想,刘林森这个临时工是意外得来的,领导已经送佛送到西了,还能接着继续关注他不成?这转正根本就是没影的事,纺织厂的领导说不定想让他赶紧回家种庄稼呢,多一个临时工,就要多发一份工资,公家的钱额都是有定数的,这让人家怎么拿钱出来,不是让人家为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