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她还有工作,还有房子,母子两个的生活不会一直困顿的。
许芳珊直接去省城最好的医院治疗,许沛锡也跟着去,一边照顾她,一边念书。每逢重大考试才会县城一趟。
家里存摺上的钱慢慢花光了,许沛锡将家里大部分的物品变卖给了邻居和养母的同事,又续上治疗费。
许芳珊对家里的钱能治多久病,一清二楚,许沛锡不肯说,但她知道钱已经花光,家也变成光溜溜的了。
她的病一直没有好转,连说话都吃力了,她趁着许沛锡回县城考试,自己给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一个人坐车回了家。
考试回来准备洗个澡,收拾衣物就去省城照顾养母的许沛锡打开门一看,看到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眼泪顿时哗啦啦流下来了。
许芳珊端着两碗饭出来,放在桌子上,轻声说:「小锡坐下来吃饭吧,这病阿妈不治了,最后的一点时光,阿妈想多陪陪你,这是一个母亲的请求,请你批准。」
许沛锡硬压着养母再次住院治疗也没有任何用处了,在这次回来考试之前,医生已经告知他,他的母亲只有最后两个多月了。
为了有米下锅,也为了许沛锡的将来做打算,许芳珊放下傲气,带许沛锡去了市里的一家制衣厂的家属院。
许芳珊原来也是这家属院中的一员,直到她生气离家出走,跟家里断绝关系。
她的父亲是这个制衣厂的小领导,在外头作风开明,在家里确是个比清朝人还封建的人。
妻子要跪着给他洗脚丶穿鞋子丶扣皮带。他还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不让许芳珊多读书。
许芳珊跟自己母亲不同,不是个逆来顺受,以跟野男人私奔,未婚先孕作威胁,成功读上了高中,还考上了省里的师范大学。
本来她的前途一片光明,她还想着工作之后,将母亲从家里接出来。
但她考上大学,复读了三次的大哥却再次落榜了。许父怒不可遏,面上无光,认为是许芳珊这个逆女挡了长子的气运,就让妻子将她骗走,然后撬开许芳珊书桌的锁,将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给撕了。
这时候,大学录取通知书是上大学的唯一凭证,许芳珊多方求助都没有用,在高中同学高高兴兴背着行李去大学报导的时候,她只能待在家里做家务。
许芳珊越想越气,越想越不能让父亲如愿,于是留下一张断绝关系书,离家出走了。
来到了市下面的县城,凭藉着一个好脑子和高中的文化程度,先是当上了小学数学老师,然后再进一步,进了县城初中教授自己喜欢的化学。
这次她想要回家服软,也是想让许沛锡有个好去处。
看在她生命即将逝去,许沛锡是个男丁,又姓许的份上,让她的父亲认下这个外孙,将许沛锡抚养到十八岁成年。
只要她的父亲肯收留许沛锡,她可以下跪磕头认错。
家还是在原来的楼层,许芳珊却不能进去,许父直接闭门不见,许芳珊在外头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出来。
许沛锡扶着养母,目光凶狠地盯着紧闭的屋门,阿妈都快要死了,他们也不肯出来见她最后一面。
许沛锡没想那么多,只以为阿妈是想临死之前来见父母一面,许芳珊为了不让他失望,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盘算。
为了让养母如愿,许沛锡咬着唇,眼睛一闭,就要跪下。
他还哽咽地喊道:「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你们出来看一眼吧,我阿妈生病了,想见你们……」
许芳珊连忙准备阻止他,拉着他起来,摇头说:「小锡,我们回去吧,以后不来了,最后的日子我们母子两个人静静地过。」
许沛锡想要让养母如愿,不肯放弃,许芳珊拉不住他,只能不管他,转身走向楼道里。
许沛锡看看走人的养母,又看看眼前管着的房门,抬起脚来,狠狠地踹了一脚门,然后赶紧追上养母。
许芳珊和许沛锡在家属院门前的树根底下,等到夕阳下山,才等到许芳珊的母亲提着菜篮子出来。
「小锡,那是你外婆。」许芳珊抬手惊喜地指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黑色褂子的小脚老太太给许沛锡看。
许沛锡急忙扶着她走过去。
「妈。」许芳珊来到老太太面前轻声喊道。
老太太抬起头,眯着眼睛,呆滞地看了许芳珊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小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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