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合闭许久,她因中毒,气性大了些,不觉有些燥热。那少年杵在原地发愣,将她一动不动望着。
“真是凑巧救的我们?”纾纾用手掌扇了扇风。
他连连咂头,小声道:“你不相信我?”
少年瞳孔亮如灿星,看人时候格外认真,好似勾着你也不得不专注。纾纾想起那晚客栈的厨房,她也是遭这双眼蒙骗,按理,她该大叫伙计来捉贼。
这般对视琢磨,木桌忽然左右一摆,纾纾惊醒,扭头见骆昀徵揉着后脑勺坐起。他视线先是模糊,等发觉屋中多出好几个人,手比脑快,抄起佩刀便要出鞘。
“表兄,稍等!”纾纾腾声站起,一箭步冲到少年面前站定,张开双臂急促道:“表兄,稍等,这是苻州漆器店那名僰夷人,是他救了我们。”她指着被缚的三人解释:“这老头儿不耳背,假意待客,实则下药,他儿子儿媳搜财灭口。”
几句话讲清,纾纾胸口起伏。
“你相信我?”耳后传来少年的浅笑声。
她闻声回头,抬眸恰遇上他灿烂眼唇,心蓦地一动。纾纾赶紧扭过脑袋,“你先说解药的事,否则我不会信你。”
骆昀徵按下刀鞘,抱臂打量起眼前二人。
纾纾护他护得很紧,后背几乎贴在他身上,那少年分毫不让,低着头微笑看她,辫子自脑后搭落,垂下几支挂在她肩头。两人身量差距颇大,后头的宽背阔脊,将地上影子融成一块儿,歪歪扭扭一路投到墙上,浑似一个人。
“我自有我的方法。”少年矮下身轻声向她辩解。呼吸喷洒在纾纾颈间,她觉得有些痒,“什么药,怎么银簪试不出?”声音也不自觉放低。
“不知道,但是我的解药能解世间万毒。”他又不疾不徐强调,热气烫她耳廓。
又哄谁呢?纾纾没得睐他一眼,心道这少年确实是个奇人,但总让人放心不下。她摊开手掌,“拿来我看看。”
少年摇头,“没了,就两颗,都给你们吃了。”
“你!”她有些气结,恨恨一咬牙,“好,你再编。”
“我说的是真的!”他忽又瞪大双眼,眸如小兽般无辜。
纾纾不愿再搭理他,瘦肩一扭,踅步将包袱背上,对骆昀徵道:“表兄,我去里间休息,这三人绑紧扔在这儿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过几天我们就到曹川,届时报官。”
“好。”骆昀徵应答。
那少年还想分辩,提步要追,被他握刀身影拦下。
教训黑店这三人倒不费功夫,但瞧面前之人的身材模样,少年自知讨不到多大好处,犹豫之下还是坐了回去。
翌日清晨,纾纾起身一看,他已无影无踪。
“跟鬼似的。”她喃道。
骆昀徵咧嘴一笑,“是人,不过他从僰夷跑到苻州,确实罕见。”
“这么说,也许真的同路,那怎么不一起走?”
“他有他的事罢。”
此后三日,并无波澜,暮春,二人抵达西南最大的城池——曹川。
一入城门扑面而来一阵浓郁花香,甫把眼看定,肆宅酒楼,商铺客店,各家各户皆是拥花簇锦,百色争奇,绚丽多姿。
行旅如织中,大巍人除外,更有纾纾认不出的各色人等,服饰穿戴混杂不一,裳裙襦裤,或是光脚着地,五花八门。
那游摊上摆的果子糕饼大半不识,混合花香,倒也秀□□人。许是赶集之日,耳畔人声如鼎水之沸,百姓交易,云集高峰。
纾纾被这番新鲜景观拽住心神,不自觉就往里头挤,四处遐看,东捱西问。
“哎呀,这说什么,几乎听不懂呀。”她蹙着眉头。
骆昀徵一直默默随在身后,到了曹川他便不再遮掩,一身轻便武服装束,佩刀别腰,眼似隼鹰。
“娘子小心,边境人员复杂。”
纾纾不大乐意,“你放心,这儿是莫偃戈的地盘,那位都伸不到手的地界。”
“倒不是中枢那帮人,老少将军都不在,咱们得提防旁的。”
他说的是僰夷人。如今两族已化作一国,边境可通流,虽有严苛审查,但小股起义屡绝不止,百姓亦有安身之危。
“好,那咱们寻间好客栈暂住。”纾纾点头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