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赔礼不赔礼的!”关纤云喉间哽得发痛,“日后住在坊里,还指望嫂嫂多加帮衬呢,快别说这种话。”
傅元亦上前道,“对呀嫂嫂,你别这样,其实你少的那两斤米是……”
关纤云心下一颤,忙掉过身打断他的话,“那两斤米,估计是被大耗子吃了!”
“耗子?”妇人愕然。
“对,耗子!”
关纤云僵着脸扯出一个笑,“半月前我跟夫君在墙头见着个大耗子,当时还以为是窃贼,见它跑了也就没再管,没成想这耗子居然会跑到嫂嫂家偷米吃!”
她也不愿意撒谎,可若是让这妇人知道真相,只怕她和傅元明日就要被赶出坊要饭了。
妇人闻言拭去眼泪,长叹一口气道,“罢了,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意思了。”
她蹲下身子,从竹篮底下拿出一封黄纸信笺,“小郎君,这是我小弟从河湟寄来的家书,今日本想着让私塾夫子看看……”
苦笑一声,颤手递给傅元道,“你可否告诉我里面写的是什么?”
傅元应声接过。
他垂眸看去,信纸早已被竹条压出沟痕,几星泪点和血迹洇湿笔墨,字迹虚浮。
信中只有短短一句话:
河湟战事又起,归期无望,长姐勿念。
妇人两手紧紧捂住嘴,神色担忧而又有几分期待,“小郎君,他可有说何时回家?”
傅元薄唇微抿,迟疑片刻后把信笺折好还给她,轻声道,“他说快了,等来年开春,雪化了就能回来。”
“当真?那就好,能活着回来就好………”
妇人肩膀一松,哽咽着将信笺贴在胸口处,牵起孩子的手。
“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回去煮饭,明日一早我就把伢儿送过来。”
说罢朝两人微微折腰,转身走远。那孩子被拽着走出一里多,仍频频回头跟她们挥手。
众人也都四散回家。长巷又空旷下来,偶有几声蝉鸣响起。
傅元弯腰提起米袋,正欲转身,却听见关纤云沙声道,“傅元,你不该骗她的。”
他有些无措地低下头,喉结滚动,“可是娘子,我只是不想让她再伤心了……”
“你能骗她一时,骗不了她一世。”
关纤云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他恹恹垂着脑袋的模样,只得无奈摇头。
“算了,回去吧,今天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两人相视一笑,暂且把心事抛诸脑后,来回跑了好几趟才把束脩悉数搬回家里。
黍米堆在灶台底下,腊肉挂在茅屋檐前,小菜择洗干净塞进水缸,四面灌风的小厨房头一次被粮食填满,看得人心暖暖,如沐春风。
生火煮饭,砂煲一时间咕嘟作响。
她朝树上吹个哨子,百里便嗖的一声跳下来,笑道,“小娘子今日做什么饭这么香,我在树上都闻到肉味儿了。”
关纤云这才发现,百里的年纪似是比傅元还小上几岁,稚气未脱,偏偏要整日呆在树上风吹日晒,竟是比初见时消瘦了几分,心下便生出一股愧疚。
“今日吃腊肉饭,我还从街上买了冰沙圆子。”
说罢,傅元已端着两只碗从厨房里出来,手指尖烫得通红,朝百里喊道,“百里我手不够用了,你自己盛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