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燕雪舟气结,烦躁地抿了下唇,“别恶心我。”
像是要通过恶作剧得逞,再次确认他的厌恶,梁冰垂下眼睫笑了下,接着长叹口气,很直白地望进他的眸子,“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既然拐弯抹角没用,那不如摊开来说清楚,否则,他和她的关系将会持续陷入胶着,永远拉不动进度条。
燕雪舟站在原地看着梁冰,他次次看她,次次觉得不同。就像那天他在医院走廊徘徊,看着她明明挂着满脸谦卑的笑意送护士出门,却在对方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收起了全部的伪装,变成一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更可怕的是,她对着病房门的玻璃反覆调整,确认恢复成人畜无害老实人的样子后才重新走进病房。
假面之下,无人知晓她的真实情绪。
燕雪舟自小接受的教育是掌控他人,把握全局,战胜对手,而要对未知区域保持绝对谨慎,意外越多则代表风险越高。
譬如现在,梁冰又出其不意,不仅没退缩,反而选择主动向前一步试探他。
燕雪舟斜眼睨她,“许岚住院时,我在医院见过你。”
燕雪舟当时也去探病了?
梁冰从来没见他出现在病房里过,但她现在无暇深思这茬。燕雪舟知道许岚和秦毅的关系并不稀奇,进而猜到她怎么进入的实验室也顺理成章,可那又怎样?
梁冰丝毫不惧,目不转睛与他对视,“所以呢?老师病了,学生出一份力照顾,她出手帮了个小忙,让我多个机会在实验室学习,有问题吗?没有利益输送,没有行贿受贿,所有程序清晰可查,合法合规。我承认我去医院陪护的目的不单纯,但我不觉得是什么不光彩的行为。”
剑走偏锋的人何止她一个?
只是其他人最终没能成功罢了,真要查实,陶颖首当其冲。
梁冰不相信燕雪舟会天真到认为世界合该大同,人人都当洁白无瑕。
他的脸色沉下来,明亮的白炽灯光线里,她的双眸像是夜里伺机而动的枭鸟,瞳孔中透着无可名状的幽深。主动权明明掌握在他手里,怎么倒像是落了下风?
这感觉来的有点猝不及防,令燕雪舟一时半刻开不了口。
梁冰一鼓作气,试图乘胜追击,“就因为我努力争取到了这个所有人都想要的名额,你就看不起我,处处针对我?”
她讽笑了下,用他一贯的口吻问:“大少爷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吗?”
或许是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局促示弱的人竟会一反常态,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燕雪舟不禁失笑,但他迅速调整过来。
梁冰抬眼,只来得及看到他眉间带着的那一点笑意,很稀薄,紧接着就是他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重新找回场子,“那天下雨,我在楼梯间抽菸,刚好听到了一通电话——”
燕雪舟低下脸稍稍靠近,呼吸间的热气简直要喷在她耳畔,低嘲道:“好好想想,当时你说了什么?”
梁冰悚然一惊,逼近的压迫感让她不自在地别开脸。
她几乎要倒吸一口凉气,一颗心更像是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渊洞急速下坠。
原来如此,只有一天下了雨,只能是那个雨天,她和周锡年在电话里发生争执时提到过燕雪舟的名字,竟然被当事人听到了。
实在是太荒谬了。
周锡年好心帮忙,托人给她在商场里找了个国庆兼职,没有中介克扣,一天到手能有差不多三百块,但她拒绝了,坚持要留在病房里陪护许岚。
电话讲到最后,周锡年有些生气,“你就一定能保证这么做许教授会帮你进实验室吗?何况,你只是个大一新生,即便进了秦老师的课题组,也复刻不了沈恪的实验……”
“总得要试试。”人心难测,梁冰无法确定结果,但她没有其他路可走,“不进实验室,我更接触不到燕雪舟。”
“见到他以后你想怎么做?”
梁冰说得模棱两可,“当然要先让他对我有个好印象……”
周锡年嗤笑一声,泼她冷水,“燕雪舟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多少也听别人说过,要是这么做有用的话,我还会等到现在吗?”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在玻璃窗上堆聚起丰盈的水汽。
梁冰伸出手指描摹上面映出的自己的脸,“日复一日,朝夕相处,总会有机会的。”
“你这是在赌——”周锡年更气了,话说得也不好听,“小冰,听我一句,越想赢的人越会输得一败涂地。”
梁冰将简笔画中自己垂下的唇角画出上扬的弧度,随之扯动面皮,露出一个好似笑容的表情,最后说:“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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