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一次次告诫也好,果断拒绝他的交往要求也好,夏梓潇从未这样直白地告诉他“没可能的”。
一股颤栗从尾椎骨一路向上,肾上腺素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大脑,他的手指开始颤抖,伸出双手握了几次甚至都握不住对方的手指,只是不断地摩挲着,想要得到她的回应——无论是眼下的这个问题,还是曾经的要求。
夏梓潇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了夏油杰心中埋藏在最深处的情感。
刚刚变换了新形态的坏相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收到了另一个空间去,和名为大角的巨大骨龙滚在了一起,但现在他们和许许多多的不知名生物焦急不安地在原地盘旋着,似乎感受到了某种不详的因素,或者被主人的某些情绪感染到了。
夏油杰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
而恰恰相反的是,夏梓潇一直都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拥有共情能力的人,但在此刻,她难得对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少年产生了些许怜悯和体谅。
显然,对方在某些方面的“神经质”被她一开始就说中了,甚至只需要三言两语就刺激出来了,但事实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因为她知道夏油杰如果知道一条道路有可行性,那他就会去做。
就算他们的相遇是百亿分之一的意外,只要有一次机会,只要有一次重逢,他那颗已经平静的心就会立刻蓬勃燃烧起巨大的力量,在理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不管不顾地冲到她的面前,直面地向她剖开自己内心的疯狂,期待有一个机会把她留下。
【她在怜悯我,她感受到我了。】
【她在看我吗?】
【她在看我。】
【她挡在了我身前。】
【摸到了……是人类的体温,是她。】
……
天真到可怕。
但是很多时候,这样的勇气并不讨人厌。
*
许久许久,久到黑发少年的呼吸终于不再那么急促,他的眼前不再出现灰白的闪光,理智重新占据了这位咒术界新秀的大脑,他急切地,带着一丝歇斯底里地追问着:“为什么?为什么做不到?我们都目的不就是消除咒灵吗?你呢?你其实不是来找我的对吗?你的目的是咒术界的高层,但是想要除掉他们你就必须先解决掉咒灵的问题,不是吗?”
“我知道的,你认为有人在利用九十九由基,是那个加茂,对吗?但是现在看起来我说不定也走到了对方的圈套里面。”夏油杰不在意地哂笑一声。
是的,看起来幕后的人算无遗策,已经轻而易举地将你算计了。
“我不会做人体|实验的,这是原则问题,但是我要试一试这个可能性,我和悟的人生不应该被这些普通人毁……”
“不用试了,不可能的。”夏梓潇重复,再一次否定了他。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再一次不甘心地开口:“你是在怀疑我,对吗?你怀疑我早就叛变了是吗?不是的,这只是我突如其来的想法,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
这一次终于握住了她的双手,但很快被抽开。
夏梓潇头疼地抬起手摁了摁太阳穴:“你如果只是想要消灭所有的咒灵,那根本没有用。让所有人都拥有非自然能力这种事情你以为我们没有尝试过吗?要是真的有可能也不会轮到让你来做的。”
总有傻瓜一往无前,总有勇者不怕失败。
历史的悲剧太多了,夏梓潇都懒得跟对方一一列举,干脆说了个最浅显易懂的:“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我们在一个次元,对吧?”
夏油杰一愣,点下的头刚到一半就顿住了。
在这一瞬间,他最想做的事情居然是起身冲过去找刚从国外回来的九十九由基证实这件事,但随机他就意识到夏梓潇没有骗他的必要。
她从来不屑于骗他,从始至终骗人的只有他自己。
夏梓潇淡淡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黑发少年,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不是第一个来的,前面的人没有试图和你们当地势力接触,而是直接实地调查了一下,因为看不见咒灵所以交上来的几份报告都很粗糙,认为咒术界应该就是个小型宗教团体,信奉一个名为天元的人造神。”
这样的事情夏油杰显然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怔愣了一秒追问道:“那你……”
“有一个人死亡了。”
“……什么?”
“但是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死亡了。她是最后一个来调查咒术界的人员,在失联的一个月之后我才听到她微弱的灵魂呼唤声,让他们找到了她在京都的郊外被啃食得破烂不堪的残骸。”
少女的声音浅淡,倒像是在说一个普通的故事,而夏油杰听到了意料之外的消息忍不住闭了闭眼。
夏梓潇站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到窗边,看向低处:“我的眼睛看见了,我的耳朵听到了,真实的神谕告诉我、引领我,要我杀死意图让魔神降临于世的幕后者,并封印虚假的人造神,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