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顾朔是政事压力大,终于疯了么?苏景同认真地想。
顾朔瞥他:“坐。”
苏景同战战兢兢,他又想到新的可能——顾朔可能要把他扔江南去,这是送行饭。据说送行都要给吃顿好的。
顾朔蹙眉:“怎么了?”为什么一脸悲痛像上刑场。
苏景同抽抽鼻子,“我明天还能见到陛下吗?”
顾朔不知他从哪里抽风来的话,但他习惯苏景同天马行空的跳脱思维,淡定道:“可。”
哦。
那没事了。
苏景同接受了这桌鸿门宴。
顾朔用膳时不爱说话,苏景同心里揣测顾朔用意,也没兴致说话。
顾朔余光瞥苏景同,苏景同满脸凝重,但比先前动筷子频繁,吃了月下瑶台的月亮和亭台轩各一个,满江红的一片鱼肉一块豆腐,四时春一样一口,瑶柱翠玉一一筷子“瑶柱”一筷子“翠玉”,山家三翠一样一筷子,两勺玉玲珑、半盏南海金丝燕。
顾朔迟疑:明儿若做个八仙过海,他是要吃八口么?若真如此,尚食局不妨研究怎么做一百零八罗汉。
用完晚膳,顾朔逼着苏景同在宫里散步了半个时辰才许回来。
苏景同从左正卿那儿要到银钱,买了炭火锅炉,试图自己烧一壶热水出来——他不会用炉子,但经过这两天蹲点观察,他认为自己具备了充足的理论知识和旁观实战经验。
不出意外,他应当是个动手小天才。
顾朔在暖阁中批奏折,西南王一党正在陆续被审查,咬出不少事情来,朝廷要大换血,顾朔要吏部拟人选,吏部不敢擅专,尤其这个时候分外敏感,于是每个人选都介绍得十分详尽,破费功夫。
禁军首领江天也上了折子,这几日潘启在用裁减宫人的理由清理宫里的奸细,竟从广明宫发现了一个西南反贼插进来的奸细,手都能伸进广明宫来,江天坐不住,插了一手,让星纪卫拿下奸细,上书汇报。
顾朔批:“严查,莫打草……”
广明宫院中一人突然高呼“走水了——走水了——”,宫里立时糟乱起来,叫嚷的,狂奔的,乱做一团。
“真走水了——快快快,提水桶来——”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
顾朔悚然一惊,丢了笔,鞋子都顾不得穿,一身亵衣匆匆从正殿出来,直奔偏殿找苏景同,潘启提着鞋追在顾朔身后,“陛下——鞋——”
顾朔用起轻功,转眼即到——苏景同的房间太小,窗户不能过人,一旦被火困住门不堪设想。
苏景同的屋中冒着黑烟,味道刺鼻,宫人们正聚在这间房外,顾朔后背冷汗瞬间冒出来,“他人呢?”
宫人一哆嗦:“没、没见到。”
顾朔当即推门要进去,潘启赶过来,“陛下不可——奴才去。”
顾朔一把推开潘启,自己踏进去,“心肝?”
屋里黑烟弥漫,看不清情况。
顾朔脸色白了两分,冷汗浸透衣裳,“宝宝?”
“你在吗?”
“心肝?”
没有声音。顾朔脑子嗡嗡响,难道已经呛晕过去了?
潘启及时提着灯过来,提灯也不管用,黑烟笼罩,什么都看不清。
顾朔顶着黑烟在屋中摸索,榻上没人,仅一人通过的过道里也不见人,顾朔行动太匆忙,脚踢到个硬物,顾朔低头,是一个炉子。
“这、这儿——”苏景同被烟呛得差点把肺刻出来,扶着墙从屋外拐角处摸索出来,顶着一道黑一道白的小花脸,连连摆手,声音沙哑:“我——我在这儿——”
苏景同有气无力地喊。
他声音太小,淹没在嘈杂的声音中。
苏景同咳嗽声震天。
潘启一回头,“哎哟喂我的祖宗,您在这儿啊。陛下——世子在外头呢。”
“没、没走水。”苏景同咳得惊天动地,“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