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净淡雅,却难掩清丽;兰香幽微,又更添妩媚。
君衡见她始终神态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眸色不禁深了几分,突然道:“你不生气了吗?”
张格心里一紧,把玩香囊的手也不觉一滞。
“……”
屋里静了下来。君衡双眼紧紧盯着她凝住不动的发髻,想她究竟会说些什么来掩饰,然而张格沉默一瞬后,却倏地抬头道:“我生气有用吗?”
语气冷淡,眼中甚至带着三分尖锐,与方才那个笑语晏晏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这反应全不在君衡意料之中,君衡不由一愣。
虚假的和睦像一戳就破的泡影,突然降临的沉默却如楚河汉界,横亘在两人中间,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隔天堑。
张格见君衡语塞,心头一堵,继而讥讽一哂,也不知是在讥君衡多此一问,还是讽自己多此一问,自找没趣。
其实都是些无解的事,何必呢?
张格不愿再说这些影响心情,转了话题道:“阿晴送来这许多东西,布匹衣裳,首饰梳篦什么的倒还好说,只瓶瓶罐罐的却不太好捎带,咱们的行李箱笼已经很多了,往后还有这么远的路要走,你看怎么办是好?要不要将不好捎带的换成金银?”
张格说完便要继续去清点箱笼,不想她刚转身,小臂却被人一把攥住了!张格下意识一挣:“干什么?”
君衡没说话,右手一用力,轻而易举便将她扯回身前,俯下身盯着她打量。琥珀色眼眸一改从前的收敛,多了几分玩味。
张格先是被君衡强硬的动作一惊,继而被他放肆的眼神看得一恼,她再次用力一甩胳膊——纹丝不动,瞬间气道:“放手!”
君衡不放。张格也不说话了,只咬着牙死命往后拽自己胳膊,她就不信拽不回来!
君衡见她一双眼睛恨恨的,说狠,眼底偏偏还泛着红,说软,又丝毫不肯示弱。活像一只炸了刺的刺猬,硬挺着要和人同归于尽。
“呵。”君衡突然笑了,手腕又一用力。
“唔!”
张格被迫跌进君衡怀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颈间突然埋进个人来!低沉的笑声伴着温热的吐息吹在颈侧,从骨头缝儿里泛出酥麻,痒得人心烦,笑得也让人心烦!
再想起这些日子的桩桩件件,张格心里越发来气,刺也炸得越发厉害,在君衡怀里左右挣扎起来:“笑什么!别碰我!”虚伪!
“嘶!”
君衡一个没防备,脚趾被狠狠踩了一脚,疼得一激灵。但他的手仍然死死禁锢着张格,细软的腰肢搂在臂间手感极好,君衡一手忍不住捏了两把,另一只手顺手拨弄了一下眼前晃晃悠悠的珍珠耳坠,笑道:“这么凶?”
“你滚蛋!”可恶!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女孩儿面红耳赤,嘴里乱七八糟地骂,脚下乱七八糟地踩。奈何实力差距太大,挣扎了半天,直到气力使尽了也没能挣脱半分,最后只能气喘吁吁被人锁进怀里,动弹不得。
“……”
空荡的内室再次陷入沉默,不过这次却变了味道。
贴在腰后的手掌炙热如火,慢慢蔓延至全身的热度让张格渐渐不自在起来,正要再挣扎出去,头顶却突然响起君衡温和的声音:“公主府的事,只是个意外。”
张格停下动作。
君衡抬手拨了一下她步摇上安静的流苏,神色平静道:“长公主心有谋算,自然句句意有所指,不管她与你说了什么,话中如何贬低你,你都不必放在心上。”
张格心头微微一颤,垂着头没有说话。
君衡垂眸看她:“我从未介意你的出身,是士族还是寒门,是贵女还是奴婢,对我来说并无区别,我也并不看重这些。”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张格终于抬起头,与他对视。
君衡见她漂亮的眼睛里突然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秋瞳剪水,我见犹怜。忍不住伸手将她脸颊边散落的几丝鬓发捋到耳后,声音也更温和了几分:“自古妻以夫贵,男子的前程原就不该系在妻子身上,何况我也从未想过要用妻族去谋取什么。”
君衡一直认为,择妻,最该看重的是‘品性’。从前娶太子妃是,现在,更是。
君衡注视着张格的眼睛认真道:“我想,我心里究竟是怎么看你的,你是知道的。”
他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内敛,又好像是她这些日子认识的那个人了。张格心里又酸、又涩、又苦,面上却只是缓和道:“嗯……我知道的。”
若非当初清楚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尊重、欣赏、体贴、照顾和心动,她又怎么敢轻易敞开心扉,去信赖依靠一个才相识一个月的男子。
茫茫人海,跨越了不知多少层时空,她竟然还能遇上自己的意中人,且这意中人不但恰好是她的夫君,竟还与她两情相悦!
多么意外,多么难得,张格曾经对这惊喜的巧合,珍之、重之。
可惜。
“可是,”张格慢慢伸出手,圈住他劲瘦的腰肢,轻轻依偎进他的怀里。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柔声道:“我害怕……”真的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