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客,下堂课是琴,有一个指法我如何也绕不过,您现在有时间吗?帮我看一看吧。”这是同为国子学的何止,极有分寸感,属于巴结棠溪琅的人中最讨她喜欢的,有目的却不止为目的。
“好啊,是哪个部分?”棠溪琅放下手中的书,和她一起走到她座位上,坐在前面一个位置。
何止不好意思的笑着:“白先生总说我的打圆不利落,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手指总是绕不好。”
她坐在棠溪琅的身后两个位置,此时桌面上摆着一张琴:“你先打一次我看看。”
“好。”
她深呼吸一口,神色凝重,无名指勾三弦十徵八按音,再散音挑五,手指交替勾弦挑弦。
做完之后,有些泄气,抬头看她:“您看,就是这样,听起来晦涩不明。”
棠溪琅点头:“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指法没问题,但是你要注
意一下,打圆时声音要有强弱变化,你把每一个音都打实了,而且,你无名指按的太紧,虽说没有了噪音杂音,但也缺失了琴音的余韵。”
说着她站起来走到何止旁边,弯腰:“你看一下。”
给她示范了一遍:“这个地方,你可以先放慢速度,感受它的变化。”
何止恍然大悟:“学生悟了!锦客先生您真神了,受学生一拜。”
棠溪琅失笑,按住她夸张的动作:“其实道理很简单,你多学两次也能发现问题。”
何止挤了下眼睛:“那也需要时间啊,毕竟……先生可不会告诉我哪里的问题。”
棠溪琅和她对视,互相笑了起来,这就是同窗情谊,不需要多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琴课的先生讲究神韵,从来不会明说问题在哪里,让她们自己去悟。
声音晦涩、不干净、缺少灵魂、太过飘逸、不够婉转等等,都是白先生的口头禅。
“哎,其实我也知道,先生教要领,自己慢慢悟是个好办法,可以培养对琴的感知,可惜对我这种,不想在琴上有多大成就的人,越练越难受。”
何止夸张的做了个难受的表情,往旁边一歪,周围的同窗都善意的笑起来:“是啊,琴课太难了,我还是更喜欢术课,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那还是算了,术学只会告诉我,放弃吧,你是个大傻瓜,再看一眼你也学不会的——”另一个学子掐着嗓子假装术学说话的声音,然后捂着胸口趴倒在桌子上。
课堂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伙嘻嘻哈哈的玩笑一阵,夹杂着几声琴音。
棠溪琅又坐回座位,和闻山齐并排:“比在上书房开心多了。”
闻山齐深以为然:“别提了,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每堂课的先生只教她们两个人,犯错了就打手心,棠溪琅犯错了……也打闻山齐手心,一刻都不能松懈。
国子监管理也严肃,但和一群同龄人一起,上课都有很多乐子。
“咳咳。”看到门口站着的白发出尘的先生,所有人迅速坐好,挺直腰背:“先生好——”
白先生缓步走进来:“不成样子,君子应时刻保持安静坦然,修身养性,看看你们,李临,你的衣领,闻山齐,袖子放好,齐博衍,背挺直,整个班里就你歪歪扭扭,殿下。”
正好走到棠溪琅身边,看着她:“你的发带。”
棠溪琅低头,发带耷拉在了肩膀上:“谢先生。”
白先生点头,重新回到前方:“你们这些学生,都应该和马庭鹤学一学,宠辱不惊,斯文内敛。”
马庭鹤那温吞的性格最受白先生欣赏,而且她也不会对着白先生反驳,其她人感受过马庭鹤的难缠,都在心里撇嘴。
“切,她们家都是御史,我们家可不是。”有学子小声嘟囔了一声,被先生一个眼刀吓回去。
“好了,开始上课。”
棠溪琅摆弄着琴弦,刚才的声音,是曲江世家子弟张子远?前天回府之后,看的消息,好像有提到这件事,马庭鹤的姐姐在朝堂上,参了张大都护一本,正是张子远母亲。
张家人记仇,还是要提醒一下庭鹤,小心被找麻烦。
棠溪琅在国子监只呆六个月,秋闱之后大婚,然后会继续在国子监学习到会试,也就是明年三月份以后就会正式步入朝堂,所以她现在已经开始梳理朝堂上各种势力了。
朝堂上的事情,虽说不会波及学子,也难免有影响。
现在的同窗当中,大半都会在春闱后和她一起共事。
“锦客,晚上倚风楼有宴,去喝一杯吗?”下学之后,李临来邀请她,棠溪琅想了想:“今天不去了,府中有事。”
李临失望:“好吧,您先忙,下次再聚。”倒也不会多想,琅王殿下要事众多,对她们这些小学子都宽厚有礼,说实话,在人来之前,她们都发愁,害怕琅王不好相处,不小心得罪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