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一重又一重,不知从哪儿丢出来一颗石子砸在高海身上,一个女童声音脆生生的,“坏蛋!”
有了开头,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
“你这书生,白读这许多年的书,属实不知好歹,林家郎君从前荒唐是不假,可自从与许纤姑娘成婚后就一心向善了,拨给善堂跟慈幼局的银子成箱成箱地进,旁的大大小小的法场灯会之类就不提了,你们南山书院也受过人家的银两碳火,怎么好意思反过来咬人家一口呢?”
近日两夫妻又给官府捐了一笔银两,说是要帮着建一个女学。
唯一容易遭人论长道短的地方大约就是许纤姑娘对生身父母的态度了。
闹剧最终在一辆马车到来时停下。
车帘被掀开,里头端坐的公子如玉,容颜秾丽,仿如隔着云端遥遥而来的谪仙。
“让法海大师见笑了,”林玉京微微俯身,行了一个礼,发丝垂落,端得是风姿郁美。
他只轻飘飘地掠了地上瘫坐的高海一眼,又看向法海,微微一笑,“也不必劳烦大师再在杭州逗留了,今日便将事情理清罢,大师尽可用任何手段来查我到底是不是妖。”
高海颤抖着,他日夜恨毒了林玉京,可现如今咬牙切齿恨着的人到了跟前,他却不敢再说半句话。
……
许纤坐在青蛇面前,怀里抱着小黑,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四周,做贼一般,悄声问他,“你再跟我仔细说说林玉京的事情好不好?”
青蛇却问道,“他呢?”
“出门去了,说是什么事情要去收个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我让他给我带炙羊肉了,到时分你一半。”
她好奇得很,问题一堆。
“林玉京变成妖怪的时候疼不疼?”
“怨女喝了我的血变成厉害妖怪了,金鹏妖也想吃了我,”她突发奇想,“林玉京能不能喝我的血会变厉害吗?他现在在妖怪里算厉害吗?”
如果他在妖怪里排不上名号,她倒是可以给他点血。
青蛇被这一堆问题砸得头疼,“别成天瞎想一些有的没的,喝你的血做什么,他又不修邪道,姑奶奶你可别千万给他放血。”
叫白涉知道,又得发疯。
小黑从她怀里跳出来,追着一只蝴蝶滚到了廊下。
“我对你们这些妖妖鬼鬼的不大明白,要不你从头跟我说一说。”
“我须得告诉你一点,林玉京与怨女不一样。”
青蛇道,“他本就是妖。”
“我想了很久,这件事情你得知道。”
他紧紧盯着许纤,观察她的反应。
“啊,”许纤眨眨眼,显得有点傻乎乎的,又“啊”了一声。
怔愣半天,忽然发问,“那他怎么忽然就……自从火灾之后就变了性子似的。”
她还以为是物种转变的副作用呢。
“唔,这就说来话长了。”
……
青蛇果真从头到尾给她讲了一遍,只是略去了白涉妖身为何的部分,将他不清楚的白涉与许纤的前世今生也略了去,只捡着林玉京与白涉两者间的关系说了。
他不知道许纤会如何想,只一口气说了,最后道,“不管是林玉京还是白涉,称呼的都只是同一只妖怪罢了,人妖殊途,更何况你又是修士,想离开的话就趁现在好了。”
青蛇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许纤,目光流露出不舍,难得遇到个能同自己说得来,玩得来的人。
他向来不爱跟人打交道,因自己与人类从来都说不到一起去,也不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不懂他们所谓的规矩,更不懂他们用所谓的规矩把自己都框到一个范围内,束手束脚的。
许纤是头一个跟他聊得来的人类。
若她是一个普通的,谨慎小心遵守规矩的人类女子,如许娇容那类性格,青蛇也不会跟她讲这些,讲了是害了她,还不如叫她蒙在鼓里,安稳地在白涉的庇护下度过一生。
但许纤不一样,她想法很是不同,并不拘束,现下也有了自保的能力。
她应该有知道这些事情的权利,也有自己作出决定的权利。
而且这种事情,越往下拖下去,越不好再澄清,若许纤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还好,一旦她自己察觉,爆发出的矛盾只会大不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