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性不如姜宸。
高中时偶尔几个假期,和家里人一起外出旅游的物件总是带不齐全,常常忘丢证件,少拿衣服的。
季女士出门在外,没少因为这些事情跟她发脾气,就连她那个一向秉持公平公正原则的老爸都没忍住地附和说过她几回,话里话外都在拿她和姜宸做比较。
长此以往,季繁也就养成了说完理由后,自觉挨骂的习惯。
她低着头等,却没等来相应的答案。
而是一件兜头而下的外套。
季繁胡乱扒拉下来,把衣服抱在怀里,茫然地瞧向眼前的始作俑者。
陈硕面上表情没怎么变,依然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他半身只剩一件纯白色的半袖打底,光是让人看着都冷。
季繁伸手想把衣服递回去,却被他提行李的动作制止。
“诶,不用你帮我拿箱子的。”
雷鸣忽现,将她不就不大的音量淹没,陈硕像是没听见一样,单手拎了箱上的提手,另一只手扯过她怀里的衣服,甩抖开来,重新裹在她脑袋上。
犹豫两秒,他凑到她耳边说了句“抱歉”。
季繁因他这一系列动作发懵片刻,没有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眼前便是一黑。
下一秒,她被人用力压着脑袋,扣进怀里。
视野全部剥夺,她侧身贴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凌乱又急速的心跳和脉搏。
他半拥着她推门踏进雨布之中。丝丝缕缕的湿,让衣服布料上面浸染的香味发酵扩散,季繁呼吸滞后几拍。
陈硕一路护着她,快步行至停车场,一直到没雨的地方停下。他松手,轻柔拉开蒙在她头上的衣料。
“那真是巧,只能麻烦你陪我淋场雨,感受一下迟到的青春。”少年收起沾水的外套,单挂进肘弯里,笑得张扬又无赖:“因为——”
他抬手拨开她额上的碎发。
“我也忘带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硕眼睫和发丝上都挂了水珠,身上那件内搭已然湿透。
他们站在停车场入口的位置,不远处就是大片的雨雾。他头顶亮灯,说得随意,似乎完全不在意此时的狼狈。
他垂头勾了唇角,发梢上的水珠就势汇聚滴落,于空寂中回响,在无声中呼应。
白灯折射,四面八方满是光的痕迹。
季繁不可否认。
这一刻,七零八碎的光影终于穿透了她心上凝结成霜的坚冰,年少时力誓封存的占有欲望,在她难以描述的荒芜中挣扎破土。
好巧吗?
是,好巧-
陈硕嘱咐季繁在停车场门口等会儿,然后小跑去里面开了辆黑色的越野车出来。
他把车停在她面前,径直从驾驶位走下,到她跟前,冲副驾驶的位置歪了歪头,道:“天气太冷,去车里面坐着。”
季繁乖乖应好。
走过去,拉门锁,意外沾了满手的水。
季繁愣住一秒,回过神的视线擦过未见雨痕的车身,最终聚焦于一处,静静落在干净透亮的反光镜上。
她看见他逆光掀开后备箱的门,将行李箱扛至肩上,小心翼翼放进去。
少年额前被雨水浸润的中分刘海,随着他躬身而下的行为,垂落在眼尾,遮住几分好看的眉宇。赤灯阑珊直射,他的面容被阴影覆盖,脊背自甘弯折。
季繁突然很想哭。
她想,陈硕果真是个从头至尾的骗子。
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陈硕很快就关上了后备箱,沉闷的声响惊闪车尾大灯,红光扑朔两下。
他拍手抬眸,余光正撞上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