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这手怎么长的,有没有骨头,一捏就要断了是吧。
太子爷耐着性子把云织干净的手塞进被窝,毛巾用古董花瓶洗了,又去替她擦脸。
……太软,软得人心烦。
用点力指尖就陷进去,像在故意欺负蹂躏她。
他骨子里潜藏的破坏欲隐隐开始升腾,不受控地回忆起那晚吮咬她的触感,想让她皮肤发红,可怜地含泪,无措地哀求他放过,但真要去下手,他又拧着眉迟迟不前。
云织意识昏沉,像掉进火海里,浑身烧得滚烫,狼狈到无处可躲的时候,有人带着湿润的凉意反复触碰她,她暂时得救,依赖地朝那个来源靠过去。
就如同当年那场爆炸引起的大火,她深陷中间,到处都是烈焰和浓烟,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找不到方向,火焰燎到衣服,鼻腔里卷进窒息的烟尘,濒死的关头,似乎也有这么一只手凶暴地夹起她,带她冲出包围,重新恢复呼吸。
她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声音也没听过,却在这场半真半假的梦里莫名觉得熟悉。
曾经也有一个人像他,做事不由分说,又不肯让他当面见到。
她中学期间因为严重的应激障碍短暂失去过视听能力,被扔给奶奶,奶奶带着她回桐县去休养,可她反应激烈,不能见人,不能正常生活,从早到晚抱着腿蜷在奶奶家老房子后院的一间小砖房里,大门紧闭,完全封闭外界。
眼睛看不清楚,耳朵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听到的都是扭曲杂音,不能辨别正常的光线和说话,引起连锁症状,食物也不能下咽,几乎到了重度厌食的地步,自闭一样锁住自己。>>
直到某天,她不知道是白天或者晚上,砖房屋顶的小天窗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颗桐县后山长的小桃子,只有拇指大小,从上至下坠下来,轻轻打在她的肩膀上。
起初她听不到那个人说话的声音,耳中全是嗡嗡模糊的一片,眼前也勾勒不出轮廓,恍惚能分辨出一点光影。
他应该是跳上屋顶的,手劲儿很大,准头也好,次次都能轻而易举用桃子碰到她。
她那时对恶意极其敏感,在他那里,明明这么逗弄的动作,却一丝一毫也没能找到黑暗面,他不厌其烦地把桃子扔下来,总共十一个,被她抗拒地胡乱挥开,都滚到床下去。
隔天他又来,还是给她扔桃子,一模一样的十一个,她又丢,丢得多了,有些藏在角落奶奶没发现,就在分分秒秒里飘出清淡香甜,刺激她的感官。
到第七天,或者更久,她精疲力尽地缩在角落,又一次被天窗掉下来的桃子打中,这次刚刚好,掉在她手心里。
她拾起来,能摸到上面的露水,猜测应该是个天气很好的早上,她鬼使神差没扔,放在了嘴边,强迫自己咬下一小口,很久没有感受过的食物清甜覆盖舌尖,她愣了很久,抱住自己大哭,把那口桃子慢慢咽了,也是在那天,她混沌的耳边,隐隐听到了一声笑。
低淡微哑,混在各种燥乱的杂声里,扭曲变调着,却依然让她捕捉到。
他之后每天会来,时间不固定,她还是闷在这间小砖房里,悄悄期盼屋顶天窗被掀开的瞬间,一点希冀成了每个日日夜夜最漫长的等待。
自从她能吃下一点东西,除了桃子,他还会往下扔樱桃小橘子,街角那家便利店最畅销的零食,棒棒糖小饼干,甚至有时候还有地里种的菜,新鲜□□的,简单洗过,带着山里清亮,小黄瓜小番茄什么都有,一次都不差的十一个。
他偶尔会笑她,漫不经心说一句:“小瞎子又不吃饭。”
她还是不能听清楚他的声音,在耳朵里百转千回地被改变,加进无数不真实的噪音,听起来怪异曲折,可她牢牢记着。
小瞎子又不吃饭。
听起来很烦。
再烦就不来了。
于是她尝试吃东西,吞下米饭的那个晚上,奶奶抱着她喜极而泣。
她那时已经能看见一些光影,努力抬头辨认过他的轮廓,他总是逆光,模糊看出骨架修长,五官却像隔在天边,她再怎么努力恢复,也触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