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照砚的唇角轻轻牵动。
“和我秘密通信的方式我昨天已经告诉过你了,若是在那边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切切要给我通信,我会安排人帮你,不要怕我担心,”她说到这里,似乎是觉得还不够,想了想:“你知道的,我更希望你能平安回来。”
戚照砚眉眼弯弯:“好。”
荀远微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解下自己的大氅,轻轻踮脚,为戚照砚披在身上,在他开口前先启唇:“不许拒绝。”
戚照砚的神色果然僵了一瞬,而后他俯身,看着荀远微一点一点地为自己系好大氅上的系带。
“此去山高水远,定州尚冷,要照顾好自己。”荀远微温声嘱咐。
戚照砚一一应下:“臣遵旨。”
雨水顺着长亭的檐牙缓缓淌下,又滴入地上积起来的水洼中,激起道道涟漪来。
也揉碎了荀远微的眼波。
荀远微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她可以和戚照砚说加餐饭之事,却无法将更多的心事诉之于口,她忽然觉得鼻尖有些酸,故而转身将酒瓶和酒杯都收入自己带来的红木盒子里,又从角落里取出一把竹节伞:“走吧。”
戚照砚扯了下荀远微的衣袖。
荀远微不解其意,踅身过来看着他。
“臣看着殿下先走。”
荀远微歪了歪头:“为何?”
戚照砚摇了摇头,不说话。
远处系在柳树旁的照夜白百无聊赖地抬了抬前蹄,戚照砚牵来的马抖去鬃毛上的雨水。
荀远微看懂了戚照砚想说的意思,其实对于她而言,此地一别,又何尝不是看一眼少一眼了呢?
她强忍着心头的愁绪,朝着戚照砚笑道:“这样吧,我们牵了马,同时往反方向走,谁都不许再回头,好不好?”
戚照砚喉头忽而有些哽咽,但还是应道:“好。”
两人没有说别的话,戚照砚接过她手中的伞,撑在两人头顶。
这么一小段路,两人默契地走得很慢,仿佛这样,时间也可以变得更慢一些。
可到最后,分明各自都翻身上马了,荀远微又悄悄食言,挽着辔绳稍稍调转马头,与此一瞬,戚照砚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这次是遥遥一眼的怅然回望,纷纷缄默,又心照不宣。
荀远微催动照夜白,另一手握着尚残存着戚照砚体温的竹节伞的伞柄,朝着明德门的而去。
她是打算先回公主府换身合适的衣服,再进宫的,却没想到,在路过长安城最知名的当铺的时候,看到了个眼熟的身影。
她拽了拽辔绳,刻意放缓了速度,想要看清从当铺出来的那个人是谁。
等看过去的时候,她惊觉那人竟是王贺,他手中还捧着一个锦盒,离得有些远,又隔着雨帘,荀远微辨不清他的神色,但对伤痕极其敏锐的她,却意识到王贺脸上有一道很长且明显的疤痕。
看到王贺,她忽然想起自己春狩哗变那日,便是王贺差人来猎场传的消息。
她当时匆匆回城,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却是个放在兵部就能解决的事情,但王贺偏偏大动干戈,将她请了回来。她知晓,王贺这人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小题大做,那日若非自己提前回京,猎场的动乱绝不至于轻易平息,但世上真得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她不相信。
此番看到王贺的行踪,她心下更是生疑,但在王贺看过来的时候,又压了压手中的伞,隔断了自己的面容和他的视线。
在公主府换完衣裳,春和侍奉她梳妆的时候,她又想起了回来时看到的人,便转头同春和嘱咐:“你之后去聚平庄查一下,看看王贺今天去那里做了什么?”
春和点头应下。
荀远微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任由着春和为自己梳妆完,便乘坐车辇进了宫。
春和的效率很高,她早上嘱咐的事情,到晌午的时候,便已经将结果呈报上来了。
“奴婢去聚平庄查过了,王贺今天早上是来赎了一只玉镯。”
荀远微蹙了蹙眉,她有些想不通:“我记得王贺不是娶了崔家十三娘吗?赎玉镯做什么?崔家十三娘虽然是旁系庶女,但也只是父兄在朝中位置不甚险要,应当不至于当镯子吧?”
春和摇了摇头:“奴婢也奇怪,便问了聚平庄的掌柜,他告诉奴婢,王贺赎的那只玉镯,是几个月前一位姓吴的娘子前来当的,奴婢又去吏部调了王贺的档案,发现他家三代之内,根本没有姓吴的娘子。”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文书,递给荀远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