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狠的心,为了一个女人,舍了阿玛、额娘、妹妹,连这只他从小养大的狸猫也舍了去。
花臂也时常因为弘晖不在而跑出府外去寻,这一去经常就是好几天。
昨儿个早上,还是小福子在水井旁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狸花猫,腿儿已经瘸了一个,但好在还能救。
慧宁看了也更是心疼,说来也是奇怪,她平日并不如何疼爱花臂,如今看见花臂受伤,却是止不住地心如刀割。
璟瑄走到堂前,微微屈膝,双手交叠在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轻柔地说道:“给额娘请安,祝额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乌拉那拉氏的声音透露着疲倦,“给你哥哥求了这样的法号,你居功甚伟。”
这便是讽刺了,璟瑄听得出她的阴阳怪气,却也没放在心上。
璟瑄体谅她心情不好,自顾自地倒茶,不软不硬地回了句:“儿臣不敢居功。”
慧宁火气没压住,看了眼站在远处的侍女,低声道:“你以为没了你哥哥,你便能坐上那个位置吗?”
璟瑄倒茶的手微微一顿,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快:“额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从前或许不知道,可自打你为你哥哥求了法号,便什么都清楚了。”慧宁的眼角似乎有泪水划过,“那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若璟瑄并无此意,焉能不拼力保住弘晖的世子之位?若胤禛不是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焉能同意这荒唐的请求!
那娇娇,可是她固伦福安公主的人!慧宁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对儿子下了这样的狠手。
璟瑄见到额娘这般,联想到弘晖一事的前后,她如遭雷劈:“额娘,此事并非我谋划!”
慧宁却是不愿意搭理她:“我乏了,你回去吧。”
接着,她便抱着花臂去了佛堂。没再看璟瑄一眼。
璟瑄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她几乎是立刻便明白了八叔的用意——他要让她也遭受父母离心之苦。
只不过八叔本来的目标是阿玛,最终与她离了心的,是额娘。
好一个东郭先生,好一个农夫与蛇。那日她帮他见到了额娘最后一面,八叔却做了这样的局回报她。
他定然是以为,那毙鹰是阿玛所谓,甚至是自己——否则为何璟瑄会跳出来邀买人心呢?
甚至还见证了他八贤王最不堪、最无助的一面。
璟瑄又忍不住想:阿玛当真便不怀疑她吗?
她几乎是不敢细想了,若非自己不一般的来历,若非雍正的重生,自己此刻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联想到昔日那个荒唐可怕的梦,她又出了一身冷汗。
*
前院书房,胤禛正坐于案前,手持一卷书册,若有所思。璟瑄上前盈盈一礼,道:“阿玛万福。”
胤禛抬眼,见是璟瑄,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她起身:“璟瑄来了,坐吧。今日怎的有空来寻阿玛?”
璟瑄轻步上前,坐于对面,眼睛直视着他:“女儿近日心中有些疑虑,特来向阿玛请教。”
怕是为了弘晖出家之事。
胤禛放下书卷,与璟瑄相似的丹凤眼满是温和:“你额娘,她也是一时伤心,莫要同她计较。”
“这里有一封弘晖留下的信。”胤禛将一封拆过的信递给了璟瑄。
“阿玛,额娘,妹妹……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这天地广阔,可我却觉得索然无味。”
“我与娇娇相识,乃是平时最为欢喜之事。她自扬州便与我有书信往来,后来更是扮作居士,入京郊寺庙布施。
初遇那日,她手持《金刚经》,同我说道,‘众生皆苦,唯出世可渡’。我后来也知她别有用心,可还是这样无法自拔沉迷。”
“后来我已经放下情爱,可或许是因果循环,我竟当真觉得,唯有出家才是我最后能走的路。”
“璟瑄,你看起来性子冷淡,但自小便有主意,你救过我的命,这辈子欠你太多。我会为你们诵经祈祷。还请你照顾好阿玛、额娘,以及花臂。”
“请原谅我的自私,下次再见,我便不再是我了,当自称一声‘贫僧’,称你们一句‘施主’。
所以还是不要再见。”
红尘多舛,不如青灯古佛清净。
愿你们平安顺遂,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