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着宸元殿的九步台阶席地而坐,拽着楼徽宁的袖子将她牵到自己面前半步的位置来。
楼徽和抬手,轻轻揽过她纤细柔软的腰肢,颇为疲惫地埋头虚抵在她的腰腹上。腰间冰冷的羊脂玉佩和轻巧小银铃轻触到脸廓,有些凉。
“陛下……”
楼徽宁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
他把头往里轻轻蹭了蹭,手上力度微微收紧。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他自称“我”,而不是“朕”。
“就一会儿,阿宁。”
楼徽宁犹豫一瞬,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手,动作极其轻缓地抚了抚楼徽和的后背。
是安抚,亦是接纳。
无需多言,仅仅一个眼神、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便能让他们看清彼此的心思。
暗夜的风透过大敞的殿门吹进来,微微扯着她的难言心事。
楼徽宁失神的目光凝视着楼徽和深厚御桌上灯火摇曳的烛台,乍明乍阴的光亮映照在她眼中,晦明倏忽。
耳旁被一阵熟悉的热气包裹,年轻的帝王凑到她耳边,微微翕动的唇擦过洁白的耳廓:
“明日朕便派人去永绥宫,接你出宫,移居公主府。”-
踏出宸元殿的刹那,压抑沉重的气氛瞬间消弭散尽,堵在心口的那道无形壁垒也豁然崩塌,三个月来的所有不满和委屈都在这一刻彻底卸下。
她早该想到的,像楼徽和这样的处境,哪里来的自由一说。与其在他面前自怨自艾,倒不如去找荣昌太后跟前多说几句好话。
头顶的星宿冷淡地缓慢旋转,子时已过,星河落寞,天边远处泛起一片融融幽蓝色。
楼徽宁望着这漫天繁星,只觉意趣寥寥,心中突然漫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怅然若失。
她垂眸自嘲,拢了拢肩上的披风缓缓踏下宫廷的台阶。
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悦耳的呼唤:“殿下!这边!”
楼徽宁闻声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在恢宏壮阔的皇宫中显得如此渺小,如茫茫沧海中的一叶扁舟。
她伫立在秋夜的风中,消瘦的身影看起来固执又孤独。
楼徽宁怔愣一瞬,随即加快脚步走上前去:“你怎么会在这儿?”
阿青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子道:“我在等你啊。没成想你进去这么久都不出来,这天气也真是的,说变冷就变冷,冻得我打哆嗦……”
“我没让你等我,你大可以早早回去等我。”
“我乐意。”
阿青朝她无礼地吐了吐舌头,楼徽宁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与她并肩走向宫门。
楼徽宁开口,语气却不自觉地轻松不少:“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等霍少将军凯旋归来,陛下下旨为你们赐婚之后。”
阿青摸了摸下巴,似乎真的思索得很投入:“嗯……说起这个,我还真没有想过。走一步看一步一直都是我的人生信条。”
“不过……在遇见你们之后,或许我还真的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下次我再告诉殿下!”
楼徽宁才不会被她蒙混过关:“你现在就好好想想。”
被戳破敷衍的阿青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如果非要我说的话,那我一定要做最幸福的事情!我要开一家医馆,救济平民百姓,为那些没钱看病的贫民医治身体,让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
“那你和霍铮呢?有什么打算?”
“嗯……至于他嘛,我要和他生好多好多孩子!生一窝!然后……让他们长大了都来替我打理医馆!”
“生一窝?”楼徽宁被她的话逗笑:“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孩子是一窝一窝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