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分说地拉过卫晨的手腕,柔和的银光又一次探入他周身经络。
只是这次,卫晨能明显感觉到,那股暖流在心脉处停留地更久了。
洛月顿了片刻,半晌道:“无妨,陛下安心。”
“尚书啊,”卫晨注意到洛月凝重的神色,摇头一笑,“其实此前你为朕诊脉时,朕已有所感。”
“朕乃膏肓之疾,已是回天乏术。汤药也好,赤丸也罢,不过都是拖延时间罢了,用在朕身上,浪费了……”
“是洛洛告诉你的?”洛月皱了皱眉,“他惯会招摇撞骗,陛下不可轻信。”
卫晨笑意更浓了几分。
“朕即位十载,细细想来,不仅无益百姓,连你和青橙都受了不少拖累……就连如今,皇姐也弃朕而去……”他静静地看了洛月一会儿,忽然开口,“尚书,你不是一直都想告老还乡吗?”
洛月银瞳一缩。
“陛下!”
洛月生硬地打断了他,仙人唇瓣微颤,似乎已经料想到卫晨接下来要说什么:“吾还有公务……”
说着,洛月转身便走。
“洛尚书,”卫晨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朕将你囚在身边二十年,如今,便放你离去罢……”
“卫良景!你……”
洛月甩袖回身。
这是他第一次在君王面前如此失态,仙人咬着牙,银白的睫羽轻轻颤抖:“不要逼吾……”
卫晨根本没有被他这般言语威胁到,反倒一笑。
“呵,清玄啊,”他低低地唤了一声,神情间满是感怀,“真是好久……没有听到你如此唤朕了。”
卫晨倚在床上,目光如潭水一般,静静地凝视着仙人额前那弯银月魂印:“是我卫氏不仁,害你至此……”
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想起那段经年往事,还是不由长叹一声。
数十年前,玄门先祖夜观星象时便得见预兆,东黎三百年而亡。
洛氏先人不惜以身为祭,修习禁术,方为东黎求得半分天机。东黎于天道之下夹缝求生,苟延残喘数年,本以为能就此瞒天过海,哪知天机泄露的后果远非寥寥数人所能承担——
为此,历任洛氏宗主皆被天道判为「罪人」,烙下魂印,饱受「天谴」之苦,往往未及而立便已耗尽真元。
前任宗主洛离不甘屈从宿命,背弃东黎,携族人远遁扶桑,却还是在三年之后含恨而终。
洛离叛逃,先帝震怒。
其长子洛月被押解回京,囚于皇城,年仅七岁,继任宗主。
卫晨想到先帝当年那般作为,仍是唏嘘不已:“父皇一生为东黎呕心沥血,至晚年时已然疯魔,只知将你当作与天道抗衡的筹码,乃至雷霆手段皆用于你身,这才害你兄妹二人骨肉分离……”
洛月不愿提起陈年旧事,只是摇了摇头,叹道:“事已至此,何谈对错?”
卫晨笑了笑,没有继续坚持。
这时他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再顾不得交代许多,只最后叹了一口气:“清玄啊,朕驾崩之后,你便带青橙走吧……走得远远的,别回来了……”
他说着,喉中血腥翻涌,唇角溢出一行暗红的乌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