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橙端坐案前。
卫晨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只小心地将面前两份卷宗顺着桌子推了过去：“据玄鸮所查，白鹭幼时父母双亡，后被多方经手买卖，历行豫州、兖州、青州、徐州……直至入了秘阁，因此她在阁中虽有备案，却是语焉不详、点到即止。”
“这么复杂的经历，要想查到端倪，恐怕还是得寻根溯源。”叶青橙这才明白卫晨吩咐玄鸮继续彻查的缘故。
卫晨点头道：“而皇姐给朕的，正是白鹭九族三代以内家系名单……有些名字，朕有印象。”
长公主不但能洞察君心，行事竟也如此利落，叶青橙不由暗自敬佩。
她看着那份密密麻麻的名单，卫晨的指尖在其中一个名字上轻轻一点——
燕淮。
“这个人，是燕家旁系中的一支，也是「燕党之乱」的几大祸首之一。”卫晨正襟肃色，又问，“青橙，你可知北梁国君是何姓氏？”
“自然知道，不就是姓……”
叶青橙说到一半，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姓燕？！”
燕家也属七大世家之一，数年前如苍鹰雄起，割据北境，立国为「梁」，举世震惊。
“十年前父皇仙去，朕仓促即位。少帝年幼，燕家势大，祸乱朝纲，民不聊生……燕党之乱持续三年，乃至兵临城下，四面楚歌！还是皇姐乔装出城，一人一马，南下借兵，这才平定叛乱。”
“罪魁兵解身亡，朕念其亲眷无辜，以燕家一百一十二名族人流放北境为终，谁知竟为今日埋下隐患……”
卫晨说起往事，神情悲切。
燕家文人风骨，不知多少良臣名相、锦绣文章，出自燕氏之口。
这样的文人墨客，竟然能有实力兵困朝歌，行天子事，甚至后来仅凭百余名老弱妇孺，短短数年便开国封疆，实在是不可小觑！
燕淮，恰恰是白鹭的祖父。
叶青橙定定注视着那份名单，语气凝重：“没想到，白鹭竟然是燕家后裔！”
白鹭此前密会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看来是离间之计，目的就在于祸水东引。
她在卫晨身边潜伏多年未有行动，可为何在两月前突然开始向外传递消息，甚至冒险夺取「王权之钥」？难道是……
“负屈含冤放蛮荒，卧薪尝胆报爹娘，愿以此身祭灵旗，迎我氏族归故乡……”
叶青橙想起白鹭那首亡歌。
她临死前毫无畏惧，向着北方，边歌边泣，想来便是为了成就北梁之大业。
养虎为患，放虎归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归故乡，故乡……
叶青橙细细品味良久。
燕家若是曾为东黎下臣，那燕氏的故乡岂不是在……？！
叶青橙猛然一惊：“陛下，近日边境可有异动？”
卫晨神情严肃：“……暂无。”
叶青橙这才放心道：“既然出动了白鹭这颗暗棋，北梁许是有吞并我大黎的野心啊！陛下可要谨慎为上！”
卫晨的侧脸隐在半边阴影里，晦暗不明。
“青橙啊……”
君王倏尔开口。
“若是有一天，朕驾鹤西去……你有何打算？”
叶青橙怔了怔。
“罢了，”君王忽而一笑，“朕只是……随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