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着卫晨的床,盖着卫晨的被子。
帝王的床榻宽大舒适,柔软的锦被温暖干燥,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可是就是睡不着啊!
叶青橙有些烦躁,索性睁开双眼,透过屏风看向烛光摇曳的外堂——
卫晨伏案执笔,似乎仍在书写着什么。
唉,太辛苦了,看来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看着看着,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风雨已寂,月光透着薄薄的云层洒进长乐宫前庭,如水空明。
似乎隐约传来几声猫叫,叶青橙睡意朦胧地睁开双眼。
她透过帷幔向外堂望去,温柔的月光下,衣衫单薄的男子俯在案上睡得正沉。细长的乌发缎一样披在身后,顺着清瘦的脊背滑到腰际,在银色的月华下泛出柔和的光泽。
天啊,他怎么就这样趴着睡着了?!大病初愈,可千万别着了凉!
叶青橙吓了一跳,忙取了件披风走到外堂。
案上的两根蜡烛早已燃尽,淡紫的烛泪在桌面凝成凹凸不平的环状,案角整齐地摆着一高一低两摞奏章。
月光透过窗棂,轻柔地描摹着他的眉眼,竟是如画一般。
叶青橙将披风轻轻地搭在卫晨身上,低头时不经意间瞥见压在他手边的宣纸。
那是半幅尚未完成的画作,诸天为侍,指捻神草,药王菩萨端坐莲花云台之上,男身女相,自在光明。
叶青橙低头一叹。
她本以为卫晨从未把性命放在心上,以残身为棋,不留半分退路。他总是那么轻易地说起生死,似乎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随时舍弃。
他缠绵病榻十七年,不曾怨天尤人,不曾求仙问药。可不曾开口,难道就毫不在意?
原来非是不想……而是求遍诸天神佛,皆是求而不得。
叶青橙的目光深深地看向君王画中的佛像。
那般庄严,那般美好。
……即便求而不得,还是心存向往,如此反复,又会是何等折磨?
叶青橙想起卫晨温和含笑的眉眼,心中更是犹如滴血一般。
她轻手轻脚地退回内殿,毫无睡意地躺在那张雕花金漆的紫檀木床上,直至天明。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明白,帝王权柄,也有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