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生死相隔，到底是种怎样的体验？
叶青橙到现在都恍如在梦里一般。
她让洛洛守在门口，独自一人怀着沉重的心情推门而入。
殿内陈设不多，皆是大气典雅。视野正中是一张紫漆描金条案，旁边放着两把透雕扶手椅，墙角各点一盏落地宫灯，烛火已经明显黯淡了。
药香在空气中氤氲弥漫着，并不难闻，但丝丝缕缕钻进鼻腔里，让她不由轻轻蹙眉。
这她想起还在城郊荒村的时候，为了给琉璃他们治病，院中日复一日噼啪作响的枯柴，还有药罐蒸腾的白烟。
流民也好，君王也罢，有些人单单是为了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叶青橙强忍思绪，目光转向屏风后的床榻，一时不敢上前。
她胸口有些发闷，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似乎都充斥着衰败和腐朽的气息。
定了定心神，叶青橙还是绕过那面绢丝玉竹屏风——
床边帷幔半掩，年轻的帝王安静地躺在紫檀木浮雕云纹塌上，单薄的身体上压着一层厚厚的锦被，干枯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散在四周，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昏暗的烛光下，乍一看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美人。
那是令人落泪般出尘而脆弱的美，仿佛是骨子里带来的风雅，即便经年累月缠绵病榻，依然难掩那淡雅绝尘的气质。
空谷幽兰，当是如此。
而他身边的螺钿矮几上还堆着一高一矮两叠奏折，旁边放着半碗已经凉透的药汤。
这样宵衣旰食的君王，若非身患顽疾，必将享有盛世太平的天下，千秋万载的荣光。
叶青橙心中慨叹，唏嘘不已。
她缓缓跪在床边，郑重地叩首，“……陛下，世人都道你是难得的明君，但刚才太医说起，我才知这些年你是如何拖着病体为大黎殚精竭虑。
“曾有人和我说，世间许多病都是类似的，若是静心休养，兴许尚有转还。
“黎国上下都期望你能坚持地久一点，再久一点……但他们不知道，对你来说，成为明君和长命百岁之间，本就不能共存……”
昏暗的烛光一明一灭，将叶青橙的身影拉长映在窗纸上。
“就像这飘摇的烛火，明知将要熄灭，还是拼尽全力地燃尽最后一点微光……我和东黎子民，在此谢过了。”
“陛下，一路走好。”
说完，她俯身再拜。
要起身的一刹那，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床角夹缝内似乎藏着什么物什。
很隐蔽，又很明显，是但凡有人跪下身子就能轻而易举发现的程度。
疑惑之中，她弯腰用指尖勉力将那东西抽出，展开却是被撕了一半的纸条，上面画着意义不明的图案。
等等，这个边缘的形状——
她从袖中掏出之前姜楠塞给自己的那张纸条。
那也是半张画工精美的残片，她当时并未看出什么名堂，随手放进了袖子里。
果然，被撕扯的边缘完全吻合。
拼好后的画面是一种规则的纹路，像是什么符号或图腾，看形状颇为眼熟，她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
叶青橙仔细回想片刻，目光落在墙角的鎏金铜灯上。灯座造型古朴，镂有繁复的凤鸟衔花纹样，纸条上的花纹正是凤鸟衔花图的一部分！
叶青橙似有所感快步上前，将墙角的四盏铜灯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并无所获。她又尝试搬开铜灯，折腾了好一阵子也没把那死沉的玩意儿挪开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