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星瞳孔微缩,心下一惊。
那纸鹤怎会在萧枫凛手中?!
她再度打量萧枫凛身侧的阿信。
此人一身黑衣,腰悬长剑,竟与先前她所描述的“黑衣持剑男子”误打误撞上!
谷星咬牙,暗骂了一句。
她猜到大小眼行事不靠谱,却没想到不仅没将云羌唤来,反倒将纸鹤交给了来寻她的阿信,最终阴差阳错地落入萧枫凛手中,硬生生把萧枫凛给招来。
大半夜的,谷星险些被这气得内伤,她捂住胸口,咬牙切齿。
罢了,事已至此,倒也省去许多麻烦。
她敛去情绪,深吸一口气,语调恢复从容,“你来也好,正巧省事。我便赠你一条情报。”
她略作思忖,斟酌着哪些能说,哪些不可说,思虑片刻,方才缓缓道:“那人并非意外身死,亦非自杀,似在与谁合谋买卖官位,你可知?”
话音落下,她本以为萧枫凛会追问,谁知萧枫凛未曾接话,反倒静静看着她,目光深沉莫测。
谷星微觉不安,正欲再添几句,不料萧枫凛忽而眯起眼眸,目中寒光乍现:“那黑爪印是你,你曾去过案发现场?”
谷星心中一跳,暗道不妙。
她本想敷衍几句,然而萧枫凛只消让人比对指印,便可得知真相,她根本无路可逃。
思及此,她索性耸肩一笑,坦然道:“我确是为寻新闻而来,只是未曾料到此寺竟守卫森严。
甚至今夜当朝太后也在此处……
“我入寺之际,恰逢追兵拦截,情急之下,便藏身于僧录的禅房。谁料回首之间,竟见那人吊死梁上。”
“我到时,他已然身死,但推测约莫是刚咽气不久。”她缓了缓,又补上一句,“桌案之上,还留有一封遗书。”
她看着萧枫凛的眼睛,轻声复述:“‘弟子罪孽深重,蒙佛庇佑,却行贿爵售禄之事,欺天罔人,愧对苍生,愧对佛祖。’”
萧枫凛听罢,神色微凝,眸底寒意更甚。
谷星静静望着他,压低声音询问:“他当真买卖官位?”
萧枫凛表面虽是刑部侍郎,暗地里却为皇帝查贪肃吏之人。若僧录真有□□之事,他不可能全然不察。
可他却并未正面回应,仅淡然道:“说你该说的。”
谷星见他如此,轻笑一声,微微摇头:“你即便不言,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眸色微动,缓缓说道:“若让我来猜……僧录与那都承旨之间,定有不寻常的交易。”
“只是我不解……僧录一介僧人,为何能与朝廷高官勾连?难不成长云寺的僧籍,竟值千金?”
萧枫凛沉吟片刻,终是道出,“你或许不知,僧录司掌管度牒之权。”
见谷星仍有疑色,他继续解释道:“当今朝廷,僧人需要持那‘度牒’方可入寺修行。而僧录司便是负责筛选推荐‘度牒’名单的官署。”
谷星闻言皱眉,嘀咕道:“可无论如何升迁,到头来不还是个和尚?”若让她每日吃斋念佛,人生还有何乐子可言?
“未必。”萧枫凛摇头,转眸望向窗外,“你可还记得,近日会试已毕,再过数日,便是殿试。”
“虽说与寒门士子相比,勋贵子弟多半更易成绩优异,然即便如此,落榜者亦不在少数。”
“若无才学,无法科举入仕,那便另辟蹊径——入寺修行,借佛门庇护,获取地位,再由此踏入政坛。”
谷星闻言一怔,从未想过,原来有钱有权者,竟可走此捷径入仕。
她忽然想起李豹子曾对她提过的“坑位”之说,此刻才觉,她与李豹子还是想得太过保守了。
萧枫凛点到为止,背负双手,指腹微微摩挲,心中已然盘算,今夜该去查探长云寺的僧籍名册了。
他目光微转,阿信心领神会,未待吩咐,便悄然退下,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