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再也没有动弹了……”
疯男人的声音止住,整个人倏然一颤,指尖攥紧衣襟,下一瞬,他猛地抓向自己的脸,指甲嵌入皮肉,硬生生剜出几道血痕。
“是我!是我的错!”
“若我出手相助,那男人说不定便不会死!”
“血……好多血……血……”
谷星脸上的笑容已完全褪去,双目黝黑如夜,眼睑微垂,不再理会身旁陷入癫狂的男子。
她轻阖眼睫,似在沉思,须臾,缓缓开口:
“你可记得,那四人的相貌?”
然疯男人早已沉沦于无尽自责,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如被困入血色噩梦,再也听不进任何言语。
云羌望着这一幕,心下骇然。
疯男人的癫狂暂且不提,可此刻的谷星,却令她感到异样的不安。
她心头一紧,猛地俯身,牢牢攥住谷星的手。
谷星微微一怔,猛然回神,映入眼帘的,是云羌眉头深锁,双唇紧抿,那双漆黑的瞳仁盛满忧色,对着她狠狠摇头。
谷星呆了片刻,旋即微微挣脱云羌的手,回握片刻,轻拍了两下以作安抚,随后,缓缓转向那疯男人。
她又何尝未曾受到影响?
——她亦是见证了那夜的惨状。
匹大牛,她的朋友,曾在她困顿之时施以援手之人。
却在那夜,横死街头,血溅青石,魂归尘土。
那夜的血腥气似乎未曾散去,仍萦绕在鼻尖,刺痛肺腑。
她不甘心。
她空有学识,却受限于所处朝代的工具简陋,无法救回匹大牛。
她不甘心。
她明知疑点重重,却因自身与匹大牛的流民身份,无力为其伸张公道,追缉真凶。
她立于疯男人面前,忽觉他的疯狂,自己的压抑,本质上并无不同。
她将男人的癫狂看在眼里,也从男人的眼中,瞧见了自己的无助与愤怒。
她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将情绪压下,然胸中郁结如烈焰燎原,愈烧愈盛。
她曾以为,助人者当持冷静,循规蹈矩,不为情感所扰。
可如今看来,真正的扶持,难道仅是立于高处,冷眼旁观,理性剖析?
若她只是俯视着这疯男人,以旁观者的姿态劝慰几句,那她,与那些袖手旁观之人,又有何异?
她自诩清醒,可如今脑海一片混沌,心绪翻涌不休。
压抑无果……不如承认自己的痛苦、愤怒、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