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第一回听她夸人。
顾青川声音微沉,“帕子丢了,路也不看?”
林瑜听到这声音,更加没有好脸色,“大人看了路,知道我要下来,还要挡住是什么道理。”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直到上了马车,顾青川才开口阴阳怪气,“你运气倒是不错,出来一趟便能遇上个才子。”
林瑜冷笑,“岂止。南京城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不止有他一个下凡文曲星,还有大人这样的谦谦君子。”
顾青川叫她哽住,没再说话。
林瑜担心自己又把人得罪了,没话找话,“他的诗做成这样,那帮人怎么还围着夸?”私下吹捧也就罢了,怎么还出来丢人。
提及此,顾青川面色微沉,“不过是一群人想着趋炎附势,两年前有人走通了朝中的门路买了官做,这些江南豪族听到风声,一个个也开始跃跃欲试。”
临近秋闱还在茶楼高谈阔论,妄图博个不读书有天资的名声,还要带着一群人溜须拍马。
买官可不是个好征兆,林瑜没有多问,只是叹息,“读书人也成了这样。”
“读书人也是人,人的本性如此。”顾青川瞥她一眼,转而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
林瑜扭脸去看车轩外,不再理他。
她穿着杏子黄的夏衫,碧青挑线罗裙,裙面上有丝线绣的玉兰花,确像一枝出水芙蓉。
竹帘半卷,夕阳落在她面庞,细小绒毛亦清晰可见。
他想起那男子放肆的目光,心头像扎了细刺,及早把人教训一顿才好。
顾青川撩起全部竹帘,与她一起看向外面。
“可想买一顶帷帽?”
林瑜很清楚他的心思,无非是自己被人看了心里不舒服,她问:“大人被姑娘看的时候,也会戴帷帽么?”
顾青川眉心微拧,“这如何一样?”他是男子,她是女子,怎能相提并论?
林瑜冷哼一声,“大人觉得不一样,在我心中却没什么不同。”
倘若真是她一人出门,这话还能算作为了自己安全着想,该戴自然要戴。可自己整日都被许多护卫跟着,顾青川还要让她戴帷帽,完全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
今日他要她戴帷帽,明日就能不许她与旁人说话。
她不会一退再退。
顾青川见她冷脸,抬手给她顺毛,“不买就是了,你怎么总爱生气?”
*
回来没多久,便有一把古琴送到了西院,是杨瀚墨亲自送过来的。
林瑜奇怪,她今日的确动了弹琴的念头,可是并没有提过一句,想不通是怎么被他看出。
她问道:“大人给你的月俸,一定很高罢?”
杨瀚墨正色回她:“夫人,小人自幼就跟在大爷身边,大爷待我恩重如山,绝非钱财可以衡量。”
临走时他又顿了顿,微微得意的语气。“小人去年,在京城买了一座三进的宅邸。”
京城寸土寸金,许多官员都要赁屋而住,三进的宅邸,再怎么也得花上大几百两。
林瑜点点头,很快明白了他的深意,是自己收买不了的人。
*
到了晚间,林瑜开始把那把琴摆上长案,拨动琴弦,虽能出声,却不成调。
她在案前试了许久,渐渐琢磨出一点音调,还是不知如何弹曲,试了几遍错,忽然听见顾青川的声音。
“在学琴?”
林瑜扭过头,瞧见他就在旁侧,也不知听了多久。
她蓦地有些不大自在,放下手,“只是试一试。”
顾青川倒没笑话她,缓步到她身后,“你若是要学,我倒是可以教你。”
林瑜怔了怔,“大人还会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