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的辛随闻言颔首:“好好安排。”
辛氏姐妹二人退下后,她侧身细细打量了萧景姝一遍:“在家歇着还瘦了,可见是受委屈了。”
“委屈倒算不上,受累是真的。”萧景姝从随身的书篮里拿出了两个药瓶,“老师,我将解药做好了。”
两个瓷瓶里分别装着还原出来的毒药与相应的解药,辛随拿起看了看:“昨日鹊部的人还同我说她们刚摸出了些门道,今日你竟都把解药做出来了。”
萧景姝垂眸道:“这毒本就用的是苗疆的炮制手法,对我来说并不算难。”
更何况她讨了巧,有乌梢帮衬,还用了自己的指尖血做解药的药引。
她从书篮里拿出了几年前巫婴从苗疆带出的所有毒经,放上了辛随的案头:“这是阿姐几年前替我寻来的的苗疆毒书。”
萧景姝缓缓道:“据传这些毒书是苗疆大巫巫兰的一生所得,她的后辈不愿将此交于挑起苗疆内乱的那些人,便带着这些逃出了苗疆,想要传与有天分的有缘人。”
巫兰……好久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了。
同为女人,同为避世不出的掌权者,所辖之地又那么近,她们有过一些隐秘的往来。
剑南给苗疆提供过不少物产,苗疆巫族也指点过太女卫鹊部的医术,不过他们顿然不会掏出压箱底的医毒之术倾囊相授的。
辛随并没有伸手去碰那几本毒书,目光凝在了书封的几句苗语上。
她略同一些苗语,仍旧对书封上的字一知半解,可想里面的东西是多么深奥了。
随后辛随意识到,这是面前这个孩子亲手卖给自己的一个破绽。
照她所言,是得到这些毒书在前,遇到萧不言在后。那在此之前,她一个虽聪明却出身不高的医女,是怎么看懂这些东西的?
辛随缓缓抬起手,是个推拒的姿势:“这是巫婴费心给你准备的生辰贺礼,断没有充公的道理。更何况……”
她直视着萧景姝的眼睛:“你是我的学生,这东西在你手里和在太女卫手里又有什么不同呢?”
萧景姝在她平和的目光下,竟有如释重负之感:“其实我早就想过,端午那日老师说我们这些新人里或许会有旁人安插进来的,是不是就是在说我们?萧不言这事本就做得仓促,老师在蜀州经营十几年,不至于察觉不到异样。”
只是后续辛随太过器重她,她才将这种怀疑藏在了心底。
“恰恰相反。”辛随摇了摇头,“萧不言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的确缜密,在你们的来历上,太女卫查不出任何问题。只是有几个巧合让我疑心。”
她用的仍是讲授教导似的口吻:“你们如今住的那座鬼宅已经闲置许久了,为何在你们住之前几个月有人租下又被吓走了?为何你们住进来一段时日后又有行商租下了后院?为何在萧不言明面上来蜀州前不久行商恰好走了?为何他就那么巧出现在了剑州?”
辛随继续道:“这事和百戏班子的那些事一样,都是查不出毛病的,可是有时候太巧就是有问题。”
透过这些巧合,她猜测萧不言早早就来了蜀州,说不准已经将整个剑南摸过一遍了。
萧景姝闻言,面上竟流露出几分失望来:“竟是如此么。”
她宁愿是萧不言行事出了纰漏,这就意味着后续与他周旋时会轻松一些。
辛随奇异般看懂了她在想什么:“我本以为你有些喜欢他,可如今看来,你竟想对付他。”
喜欢么……
萧景姝下意识想抬手去碰自己的颈侧,最终还是忍住了:“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可倘若有选择,我定然不愿同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辛随问:“那你今日又是献礼又是坦白,是想让我成全你的选择么?”
萧景姝心道,是也不是。
我是想让您帮忙成全我的选择,可却不是您心中所想的彻底离开萧不言、只做您的学生的选择。
见她不说话,辛随又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不信人,即便我说了这么多次你是我的学生,你却还不愿与我交底。”
萧景姝笑了笑,只是眼里却含着泪:“老师见谅,除了阿婴,我是谁都不敢尽信的,我就是这样的臭德行。”
第36章三方见今此大乱,皆因吾起。自知罪无……
“不信就不信罢,对人多些警惕也是好的。”辛随道,“照你的性子,肯与我说这么多,已经是足够信我了。”
萧景姝又笑起来:“这样才更像老师的学生不是么?老师今夜要设宴待客,可宴上又有几个老师敢信之人?”
辛随饮了口茶,调侃道:“那我还是比你强一些,至少姓辛的我都敢信。”
可偌大一个剑南,姓辛的也不超出两手之数。
作为太女卫的首领,她却连太女卫中的人都不敢尽信,毕竟有宁芳菲的前车之鉴证明太女卫在某些时刻也并非铁板一块。
而萧、卫之流更不必说,那是半丝信任都没有的,信任也并非结盟不可或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