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对方岂不是又要走自己的老路,半辈子都被政事堂拿捏,当皇帝还没当臣子痛快!
中和帝闭上眼睛,泪缓缓流了下来。
倘若哥哥们都还活着就好了!倘若自己不是父皇最小的儿子就好了!只要他还有一个成人的兄弟,就可以立下遗诏传位于他……
对了,兄弟!
中和帝豁然睁开眼睛,看向了满面忧色的卫觊。
这不就是兄弟么!即便他是姑母的儿子,可却因为姑母早早和离姓了卫啊!
宗室里还有比子望更有才干的么?还有比他更真心待自己的么?没有了!
中和帝注视着卫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寝殿外的太监通传:“陛下,刘相公求见。”
他的神色顷刻间冷淡下去:“传。”
刘忠嗣并不意外卫觊也在此处,行礼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卫觊一直注意着中和帝的神情,在对方脸色不对时便忙为其顺气。
刘忠嗣禀报的是剑南韦贵妃之事,在那日与母亲商议了该如何做后,他便没有继续封锁消息,而是让其在京中流传开来。
想来是政事堂已经商议出了对策,这才前来禀报。
中和帝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砸懵了。他的手紧紧抓着龙榻一侧的软枕,最终狠狠将软枕砸在了地上:“朕刚中毒剑南就冒出一位皇女,辛随是想要谋逆么?!”
刘忠嗣皱眉看了擅自将中毒一事告知中和帝的卫觊一眼,而后与卫觊一同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果然如此,卫觊心道。
短短几日是不可能查出剑南到底有没有韦蕴的,中毒一事也并非剑南所为,但陛下和老师还是将这些事直接扣在了剑南头上。
中和帝问起政事堂的对策,刘忠嗣回了句要用兵。卫觊一直若有若思地跪在地上,直到中和帝问了一句才起身。
“想什么呢?连朕说起来都没听见。”
卫觊道:“臣只是在想是从山南道调兵合适还是从西北调兵合适,这两地距剑南最近,兵马也强健。”
中和帝微不可察地打了个激灵。
山南道!陇右道!
二十年前,这两个一个是崔氏的地盘,一个是康禄的地盘,天下大乱就是康、崔手握重兵心怀不轨引发的!
而如今,陇右道只听萧不言的,山南西道的军权则握在刘忠嗣的女婿手里!剑南也是块兵强马壮的肥肉,怎么能轻易再落进两只猛虎口中!
中和帝冷静了下来:“这些年朝堂没有擅动剑南,不就是需要辛氏镇守剑南边境么?此时也不能妄动……老师。”
他看向了这个虽为帝师却并不得自己信任的老者:“韦贵妃与皇女一事,可否已经查证了?”
“尚未。”刘忠嗣道,“不过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朝廷都不能再放任剑南了。陛下,臣没几年好活了,只有在活着时收复剑南,臣才有脸去见先帝。”
先帝……先帝……老师是父皇的臣子,从来不是他的臣子。
见中和帝神情难辨,刘忠嗣肃穆道:“陛下,女人掌权太久会生乱的。”
中和帝闻言又想起了自己的母后。
自己五岁登基,登基前五年被退位为太上皇的父皇扯着当幌子与自立的太子哥哥斗法,甚至连年号都没改。
十岁时父皇驾崩了,可对父皇忠心耿耿的老师还在,把持着整个朝廷。
十五岁时自己年纪大了,不满事事都要老师做主,谨小慎微了一辈子的母后便说尽力去争一争,可不久后却被老师逼死了!
母亲做宫妃时身份便低微,若不是哥哥们死绝了自己当了皇帝也做不了太后。做了太后她也不敢沾染朝政,只有这么一次……只为了自己这个儿子胆子大了一次……
他逼死母后时,也是那么一句“牝鸡司晨,天下大乱”!
刘忠嗣推测中和帝应当隐约猜到了当年太后的死有自己的手笔,因此总会在自己说女人干政不详时神色晦暗不明。
他叹了一口气:“陛下,您知道先帝当年为何发动政变,又为何那么轻易就成功了么?”
以往便从恪敬公主那里听过内情的卫觊酝酿好了情绪。
在刘忠嗣说出“因为乾宁帝要立的太女不是卫氏血脉”时,他露出了和中和帝如出一辙的震惊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