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我时常见戚婶子从大娘家里拎肉的。五月那会拎了好大一刀,怕有三四斤了。世财带回去小块小块的也有几次,加不起不少了。”徐巧扇赶紧开口给莫大娘正名。不管那两家谁对谁错,她不能戚染花博到大伙的同情。
“说来我也见过一回,世财他娘从虎子家那边过来,拎着点东西,躲躲闪闪的,掉了一小块下来,她慌忙去捡,我也才看清是些肉块角料,应该是虎子家里卖剩下送的。这就不该了,哪怕是卖剩下的,也是好东西,人家白送你,不说路上宣扬宣扬,反倒藏着掖着干啥?”刘癞子摸着头说。
“好像是的。”黄四福也说:“六月里他家也烧了好几顿大肉,香得我家子洋非要端着碗蹲他家屋墙边吃。我们都奇怪呢,年年没有的,咋今年这么舍得,六月里买肉吃,还一吃好几天!”
他家离莫丰收家近,闻着肉香那是合理不过了。不时不节,哪家舍得顿顿吃肉,对门隔壁却飘着肉香,难怪他还能记得。
徐巧扇故意想不明白似的咕哝着:“戚婶子怎么?拿人家许多肉,非说世财没吃过呢?”
“许是嫌少了罢?唉,人心不足哦。真没看出来,说话大气得很,咋这样呢?娃儿去做工,又不是白干的,累瘦了,你做娘的给他补补呗!虎子母子多可怜的,为难人家要不得的。”兴旺婶子叹息道。
“是啊,种庄稼的还讲究个农时呢,做买卖的,可不得也看节期。上这份工前,总该自己先想明白了的。”刘木生罕见地也开了口。
同为手艺人,他一样也有节期,年底成亲的多,寒月左右订木器的就特别多,那时候一天恨不得顶两天用,所以他站莫大虎这边。
也许是莫非刚才说的不会再和莫丰收家扯上关系,语气太过平静和坚决,大伙如今是真把他当个不相干的了,在他面前七嘴八舌声谈论起莫丰收家几位来。
一个说莫大宝憨包,说话行事不知所谓,不如家里其他兄弟;一个叹世财没有心眼,将来怕要受罪;又有说世财他娘有些假大方,日常答应借东西,最后总有借口推脱了;还有人责怪那个爱说亲的,说她不讲究,自家老二旧年时都快成亲了,她婆媳还上门,非拉着人扯什么家里姐姐妹妹的。
说到这,有人想起,从前老听戚染花夸那未过门的二儿媳妇,怎么现在不说了?
于是,莫清萍把自己听来的话一讲,大伙又惊了!
要定亲的是你们,要退亲的也是你们,人家没错没过,你一个种地的,还挑挑拣拣上了?打量有个镇上的姑奶奶,就能作践人?这夫妻俩以前没看出来啊,这么不地道的!
刘木生坐不住了,也许是说了多会话,亦或是也想把话都说出来,人放松些,他现身说法:“不好不好,这事不能乱来,家宅要乱的。丰收得立起来,不能由妇人胡来。”
话题转到莫丰收身上,从父母、家业说到性子、妻子,再到子嗣。总结就是莫丰收命虽好,行事却有些小气,再这样下去,家里怕是要乱。
莫非抱着一条腿,笑眯眯听他们说这说那,不时点头附和,完全是置身事外了。
说到后半夜大伙才失了劲头,兴旺婶子和徐巧扇去角屋煮了一锅青菜面片,人人吃上一大碗。
吃完面片,几个年纪大的就着饱意,披了衣服靠在墙上眯觉。年轻的还能顶,他们拢成小堆,拨拨炭火,加加香纸,小声嘀咕些村子里发生的大事小情,再说几句上半年的收成和地里的粮作。
莫非跟着议论几句,也随意提了两嘴家里的鸡、屋后的地,慢慢就熬到了天亮。
随着莫村长的一声吆喝“吉时巳时二刻,抓紧了”,屋里屋外又忙碌起来。灵幡花纸一样样搬去外头,绑绳和木杠、架子拿进屋里,帮工的忙里偷闲吃个早饭。
村里愿意给牛德宝辞灵的一个个上门,绕棺一圈再给他烧几张纸,说几句话。看着没有人再来了,村长主持着封棺上架。
一切准备妥当,抬棺的,抗幡的,撒纸钱的,喝灵的也全部到位,吉时正好。莫四乐哑着喉咙使劲摔了火盆,莫村长、黄德庆、黄德发、周老财几人“嘿哟”一声抬起棺椁。
一群人各司其职,在喝灵的指挥下往既定的山上走,送别的在后面慢慢跟着。随着最后一铲土的撒下,牛德宝其人以后只会出现在大家的回忆中了。
日光洒在这座新坟上,整个树林安静得吓人,最后剩下的莫非等人默默站了一会儿,才抹了把脸下山。
午饭仍是在牛德宝的院子里吃。
莫非匆匆扒了一碗,和留下来收尾的莫村长等人打过招呼就往北山脚赶。
一天功夫而已,北山脚的小院并没有什么不同,鸡也没有少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