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也不避开,只是盯着她说:“婶子,我只能指望你们帮我做这个中人了,先将人解救出来。我不出面一是怕伤他的心;二是和他父母面议,我的身份毕竟矮一截,许多话不好说。”
“行!就让你婶子先去跑一趟,这样的人家歪缠起来你小伙子对付不好,看你面嫩坐地起价也是有的。我们帮你去谈,后面双方立字据,我和李把式当中人,你再出面。”
莫村长终于开口了,见大家惊喜又惊讶地望着他,强做淡定抽了口烟,继续道:“儿子给父母养老,天经地义,即便出户结契,他真要管爹娘你也确实奈何不得。若是先走个私下买卖的字据,写明了你就是主家,他父母就难粘上来,也没有理歪缠你。那个,那个冬冬自己呢,若想贴回去。。。你把牢了家财,倒也不惧他能捅出什么大窟窿。这法子虽说也不能完全制住他父母,但有中人有证人,起码有个掣肘,咱们有理可说。”
“字据言明今后他们反悔、混赖上来或是他要贴回去,就得倒赔你一二。以后真有事了,咱们有理有据,不至于吃了哑巴亏。李把式那里我去说,你们想想字据怎么写。”
莫清萍和莫非一起笑起来,老将出马就是不一样,有村长的支持,事情可谓成功了一半。而且,由两边的村长做中人,字据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不过,莫非并不敢告诉他们,“买”到冬冬后,如果他不愿结契,自己会放他走的话。若被村长他们晓得,估计连莫清萍都会生气,让他滚蛋了。
两人低头又琢磨了几遍,最后莫清萍从头捋了一遍:“娘,您去李村长家,切记先莫漏了小非这个人出来,连李婶也别告诉。让李婶去找冬冬他爹娘,开门见山,就说有人出五两银子要‘买下’冬冬结契,一口价,嫌少就不必往下谈。同意的话,对方要立‘买卖’字据!结契的事父母兄弟不得干涉,且父母兄弟今后不得反悔与纠缠,老大也不得归家。如以后冬家任一一个上门要人要钱要米要柴的,按买价十倍银钱赔偿,父母银钱不够或耍赖不出的,债务由弟弟顶上,或卖身或卖产,弟弟也必亲口答应并签字画押。”
这是要把他弟弟拉出来,谨防他父母倚老卖老莫非两人奈何不得。
几人听了都觉可以,定下去谈的时间,又细数当中可能出现的意外及各种应对方法,半个时辰后才终于谈妥一切。
莫非心情大好,起身摸出一串大钱推到兰婶面前说:“婶,这些大钱您带着,五百是给李村长家的,非亲非故怕他们不愿帮忙出面,另外您拿些路上喝茶水用。”
“几步路,喝什么水?老李家也不需五百,我做主了,三百就行,又不用他担什么!”村长瞪起眼,把钱推回一部分。
“先算他五百文吧,莫叔您也留五百,出门办事备些钱,路才好走。叔,您听我说,这五百里三百是谢媒钱,后面就不给兰婶了。我结亲也好,结契也罢,找谁做媒都要出这个钱,您说可对?另二百,您二位和清萍哥给我出人又出力,耽误功夫不说,还不知要磨多少嘴皮子,二百文可多?”莫非压住村长的手。
村长一时驳斥不过,暗想后面找个由头还回去就是,于是没再说什么。
临了,莫非又说,事才开始操办,咱们在村里也不要漏什么口风,澄子哥最好也先瞒着。
三人自然明白他的顾虑,而且本就有此意。
莫清萍也说叫他在家等,没事不要过来,需要他出面时自然会去喊。
村里最近又刮起莫非的风言风语,总有几双眼盯着两家,若是被人看出端倪,必是要使坏的。他们更怕小河村那边人来闹他,到时不好收场。
有人欢喜有人愁地散了场。
莫清萍摸黑爬上床,拉过妻子空出的被角,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先是酸楚后再高兴。
从前,无论他们如何示好,莫非都是冷淡的无视了,最多与莫清澄说几句话。和村里乡亲更是离心漠行,走进走出都是板着脸,见谁都不搭理的。
年纪小时情况还严重些,总有些人不怀好意撩拨他,莫非光脚不怕穿鞋的,直接提棍上人家的门,喊着要一命抵一命。
以致于后来没人敢和他说话了。
有时几个月不见莫非的踪迹,清萍都担心他是不是已。。。夭折在北山脚了。
近两年,也许是人长大了,通了心智晓了人事,莫非才慢慢愿意接近村里。有时被莫清澄拉着,也能自家院口说几句话,换些东西什么的,甚至还给家里帮过几回工,虽然他一声不吭下地就干,做完就走。
他也会在村里驻足片刻,和其他好心搭话的说上两句,对那些尖酸刻薄的也只是嗤之以鼻,瞪两眼就走,不像从前那样喊打喊杀了。
爹娘不知偷偷落过多少回泪,欣喜于他的成人,想着莫非再成个亲,不就更好了?
在他们看来,成了亲才算有家,有家才有根,有根的人不再似那浮萍,说走就走,说散就散。。。。。。
如今,他甚至有了喜欢的人,主动上门找他们,说想要成家了!
不至再像那山间的小兽,被族群扔弃,跌跌撞撞长大,孤孤单单活着,凄凄惨惨死去,从生到死,只能体验苦难,不能体会爱与幸福。
莫清萍是真为他高兴。
而莫村长和兰婶躺下好半晌都还懵着,闹不明白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
明明昨晚老两口在屋里泡脚还盘算着,哪哪听说有几个大闺女,明儿个扯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去走走呢。
这才一天功夫,事情就翻了个天,莫非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老两口齐齐叹口气,这心啊,比之前不肯成亲还要乱了。。。。。。辗转到半夜才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