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心知,若是给她时间思衬,她大概率不会做舍己救人之事,她惜命利己,虽圣上可以说是她一手看顾大的,但其为主,她为奴。
哪怕苏叶知晓圣上对她有孺慕之情,在其心中也视她如母亲般敬着,但这一切都源自于她多年以来的筹谋,一开始就是她谋划算计,为的就是有一日可倚仗圣上,达成她向往的自由,那是她的执念。
在她心中,圣上的位置甚至比不上三公主,她悉心照顾三公主不过是因在大晟哪怕是贵为公主,又是祥瑞龙凤之一,但也会被疏忽对待,哪怕是三公主身边的伺候之人,也会事事以圣上为先。
她对三公主出于怜悯,对圣上则是出于利用,出发点不同,付出的情感自是不同的。
苏叶知晓如此对圣上并不公平,她对圣上是有愧意的,但不多。
在这个连女户都没有的大晟,女子何其艰难,故而她只想为自己而活,她真的受够了动不动就要下跪,自称女婢卑躬屈膝的日子了。
可她知晓太多程寰玥不可对人言的辛秘之事了,她想活着就很难离开皇宫,只有在其眼皮子底下,程寰玥才会对她放心。
毕竟人心难测,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
在她满25岁时,程寰玥并未像早先那般所言要为她寻个好归宿时,苏叶就知晓,她很难活着离开皇宫。
如今她早已过了花信年华,虽留在宫中便会成为第二个项嬷嬷,但那是王盼儿所期盼的,并非是她。
毕竟,哪怕站的再高,说到底还是个女婢。
思及此,苏叶微微垂眸,如今她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毕竟在这封建皇权社会,最大的功劳一个是从龙之功,另一个便是救驾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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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圣上眼眶微微泛着红,他看着面色苍白,便是再睡梦中也微微蹙眉的苏叶,唇角微微颤抖,眸中满是自责感激之色,其中还掺杂着愧疚。
若不是因为他,苏姑姑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断了两根肋骨,险些伤到肺腑,若是换做是母后,会不会也像苏姑姑这般奋不顾身的扑过来,为他抵挡伤害,保护他。
他不敢想。
苏叶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瞅着圣上泛红的双眸,莞尔一笑,声音沙哑道“圣上怎么过来了,昨个儿可有伤到哪里?”眸中故作担忧之色。
圣上直接站了起来,在苏叶床头转了两圈道“有姑姑您护着,朕一点事儿都没有,不过就是擦破了点皮,但姑姑您,还有三弟。”圣上微微垂眸,心里很不是滋味,若他再警醒些,也不会连累苏姑姑跟三弟。
“靖王如何?”
“摔断了腿,好在太医说好好养着便不会有遗症。姑姑,是朕夜郎自大了,小瞧了他。”他曾想过安王并不会安分,但他以为至少要待其羽翼丰满之时才有可能
冒险对他出手,未曾想,竟险些阴沟翻船,也未曾想他身边竟还残留着清河崔氏的暗线。
世家望族不可留。
“圣上无需自责,此事奴婢也逃脱不了责任,后宫之中大小事物如今都是奴婢代娘娘掌管,如此是奴婢未能尽责,好在圣上吉人自有天相,否则奴婢万死不辞。”
“与姑姑何干,姑姑,母后要赐他自戕,朕知晓母后此举可永绝后患,但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姑姑若是您也会像母后那般决定吗?”
苏叶心中微叹,还是年轻了,故而她此次并未顺着圣上而是劝慰道“圣上,若是奴婢,也会像娘娘那般选择永绝后患,要知晓,一时的心软仁慈换来的恐是自己的性命,娘娘当年怀圣上与三公主时便是九死一生,待圣上出生又被奸人陷害险些染上赤瘟,这一路走来可谓是荆棘遍地,遍体鳞伤,娘娘不容易,故而有时左了性子还需圣上多体谅,后宫之中的争斗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涌遍布,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尤其是安王的外家是世家望族。”
苏叶抬眸不留痕迹的瞅了一眼圣上,见他并未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才继续道“虽说如今清河崔氏已然落寂,但传承千百年的世家望族,其分支何其多,世间崔姓人又是何其多,哪怕并非出身清河崔氏,也会自诩清河崔氏,世家便如野草那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防不胜防,故而不可给其半分希望,为了光复家族往日荣光,他们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永绝后患才是上上策,奴婢知晓您心善,但作为坐拥天下的帝王多有身不由己之事,但必须要做,否则天下大乱,死的就不是安王一人了。”
良久,圣上微微颔首,他眸中闪过一抹孺慕之意,苏姑姑与母后一样的想法,但不知为何他听不进去母后的话,确能听进苏姑姑的,他已然习惯事事都要与母后唱反调,哪怕有时母后所言是对的。
可母后为何不能像苏姑姑这般耐心与他说,一定要斥责他,可惜,苏姑姑不是他的母后。
他从未想过放过安王,只是他并不想要他的命,只准备幽禁他一生,但留着安王就相当于给清河崔氏留了希望。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他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