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下午,梁辰把经过修改的PlanB提交给周经理,项目组通过后将会提交给董事会进行终审。
“看来白跑了一趟。”周经理笑着说。
上周梁辰跑来问他拿资料,然后把汪老先生家详细的楼号门牌号记了下来,那会儿他就猜到梁辰想干什么,也料到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也不算白跑,至少不留遗憾。”梁辰却说,“如果没跑这一趟,以后回想起来就会觉得,如果当再争取一下,现在的结果一定不同。”
周经理总结:“人总是会美化那条自己没走过的路。”
梁辰笑了:“看来周总平时没少喝心灵鸡汤。”
下午刚交图纸,晚上就被家里的老爷子知道。
吃过晚饭,梁建业喊住梁辰,等不及进书房把门关上,就厉声道:“这些年我教你的东西,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商人以利为先,从小梁建业就教育梁辰,想要赚钱就不能心软,想要登上高位,就不能对任何人抱以同情。
“世界上那么多可怜人,你帮得过来吗?他们每个人都有苦衷,难道你挨个去打听?你出国之前我就告诉你,收起你无谓的同情心,别再被这些琐碎的人和事绊住脚步,我以为你听进去了,没想到你比你那窝囊爹还要蠢,尽拿自己的利益去倒贴别人!”
梁辰本想解释——他去汪老先生家也是想再试一试,成了就不用改计划,不成也没损失。至于改图纸,开发部那边初步核算,改后并没有增加预算。
而且N市本地的媒体已经报道过汪老先生的故事,他们非但没有强制拆迁,反而帮助汪老先生守住这片故土,传出去又是一段美名。虽然不产生直接的经济效益,但网络时代,舆论的力量不容小觑。
然而这些话,都在听到梁建业提起“出国之前”,被梁辰硬生生咽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藏在他心里很久的话:“所以在您眼里,我的母亲也是‘琐碎的人’,我对母亲的爱,就是您口中‘无谓的同情心’?”
梁辰几乎冷笑出声:“我倒是觉得爸爸没有您说得那么不堪,至少他没有婚内出轨,更没有草菅人命!”
上楼的时候,遇到正在下楼的梁霄寒。
他叫住梁辰,语气一贯亲切:“怎么吵起来了?你爷爷有高血压,别总让他生气。”
梁辰停下脚步,抬眼望过去。
想来他去过汪老先生家的事,还有亲自修改PlanB这种“新鲜出炉”的消息,不可能凭空就传进爷爷的耳朵里。
梁辰就这样看着梁霄寒,还是很难想象,有着一张和善面孔的人,被称为“亲人”的人,会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被一双眼睛冷冷盯着,梁霄寒也没什么反应,还是笑着:“看样子,你是在生我的气?可是,是你爷爷想知道你在公司里怎么样,他也是关心你。”
大部分时候,梁辰宁愿装傻,就当他们是真的关心自己。
可惜事实是,每当碰到这种事,他总是藏不住情绪,牙根都咬碎,才没有问出一句——眼下的局面,您可还满意?
不过梁辰从来不会让自己憋屈,他多得是解压的途径。
请了两天假,梁辰当晚就带着伞包,坐上了前往新西兰的飞机。
从卓越山转一圈回来,已经是周四上午。梁辰前脚刚落地,后脚就从助理简言之那里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昨天晚上,独自住在废弃筒子楼里的汪老先生,被人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梁辰没回家也没去公司,拎着行李箱赶去医院。
到地方花了些时间才找到汪老先生所在的病房,推门进去时发现陈仅也在。
陈仅闻声转头,看见梁辰,立马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他安静。
两人到外面走廊说话。
得知汪老先生一条胳膊骨折,并且轻微脑震荡,梁辰问:“其他的查了吗?他坐轮椅,可能感觉不到腿部受伤。”
陈仅告诉他汪老先生坐轮椅是因为曾经突发脑溢血,幸亏送医及时得到救治,但是出院后下肢运动不协调,加上原本就患有骨质疏松腿脚不便,坐轮椅比拄拐杖要轻松一些。
被问到独居是怎么被送到医院,陈仅说:“那天刚好有楼下已经搬走的邻居回来取东西,连人带轮椅摔下楼的动静不小,邻居听到了出来看,见汪老先生倒在楼道里,就叫了救护车。”
“确定是被人推下去,不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梁辰问。
“刚才汪老先生告诉我,那会儿他正出门丢垃圾,垃圾桶就在室外走廊的尽头,紧挨楼梯口。那歹徒多半是趁天色昏暗藏匿在拐角,看见人来了就突然袭击,再从另一侧的楼梯逃走……”
梁辰的脸色沉下来。那么这显然不是随机作案,而是有明确目标。
甚至可能有明确的目的。
恰逢警察来调查情况,汪老先生勉强醒了一会儿,可惜他并没有看见歹徒的样子,当时天太黑,楼梯口附近的灯又坏了,他只记得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有人在他身后用力一推,他就连人带轮椅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警察问他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汪老想了想:“我活到这把岁数,没跟任何人起过正面冲突,但人心隔肚皮,别人怎么看待我,我不清楚,也没办法控制。”
碰到这种事,汪老倒是极为平静。警察告辞后,他说笑道:“多亏了轮椅护我一程,要不然断的可不止一条胳膊,等出院了多买几辆备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