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所有人羡慕嫉妒的目光集于一身,林静照如芒在背。
朱缙的手既沉重又冰冷,好似五指山扣在她身上,将她钉在原地。
她的身体在帷帽下发抖,最受宠的贵妃,她沾濡皇恩没有丝毫得意,敬惮而警惕。
表面她是他的贵妃,实际她是他的囚徒。
陆云铮作为议礼新贵,与陛下和贵妃自成一派,过来叩首拜见。
“微臣叩见陛下,皇贵妃娘娘。”
朱缙允其平身:“非朝中场合,爱卿不必行此大礼。贵妃尚未册封,不忙改口。”
陆云铮面孔缓缓视向皇帝和贵妃,怀着十万分尊重,“臣以为贵妃娘娘贞德贤淑,值得皇贵妃尊号,便自作主张了。”
表明恭维的是贵妃,实则恭维的是天子。皇帝为了册封皇贵妃一事与内阁决裂,谁敢于越界绝不轻饶,相反,谁支持便能加官进爵。
此言果然大得君心。
朱缙温声嘉许:“卿为朕肱股之臣。”
陆云铮得圣上金口夸赞,面容笃定,意气风发。
内阁诸臣面色难堪至极。
林静照与陆云铮面对面,被九五之尊握着,隔着白茫茫的面纱不相识。
皇家与臣民天然的身份差距化作一条无形的河,彻底将她和陆云铮划分开来。
她和帝王站在同一条直线上,陆云铮俛首站在一尺之外,虽口中提及她,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静照被帝王的手钳制住,被帷幔遮住,又服了哑药,半分不得脱。
冷静的理智似冷汗一样蒸发,她清楚地知道,现在不能相认,锦衣卫能轻易她和陆云铮这对男女拖出去斩成肉酱。
皇帝的身份是为爱疯魔的痴情帝王,她的身份是得天眷属的幸运贵妃。
她该入戏,符合到这个身份中。
林静照遂缓缓抬手,挽住了朱缙的手臂。饶是竭力克制,微微的颤。
朱缙斜睨向她,透着相反的意味,并不显得暧昧,反而有种隐约的嘲讽。
他平静的语调,对向纱内的她:“爱妃,该植桑树了,朕陪你。”
林静照额筋突突地跳,脑袋斜靠在朱缙肩头,颔首顺从着。
朱缙轻轻地微笑。
陆云铮亦含笑敬仰着帝妃夫妇。
皇后和张太后等人将皇帝又公然宠爱林贵妃,滋生怨恨,嫉妒的目光快要将后者射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首辅周有谦等人看不下去,纷纷称身体不适辞归,脸色铁青。
江浔、陆云铮和其余勋爵命妇立在原地,待贵妃娘娘行栽树礼。
不仅看贵妃,更是看君父。
陛下平日斋醮闭关,神秘寡居,托贵妃娘娘的福才得见天颜。
众目睽睽下,林静照扶起树苗,踏在松软的泥土上,树皮表面褶皱而粗糙。
身后的朱缙不远不近环着她,以亲密的姿势,和她共同栽下春日第一株桑树。
朱缙的下颌贴在了她的颈窝上,痒痒的,唇近得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