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累,你们比较辛苦。」她笑笑,又说,「在这里住着也挺好,宁静祥和。你闻闻,风这样湿润,夜里说不定有雨。明早上山捡菌子,趁新鲜做成汤,比肉还要好吃。」
在这里,没有反覆无常丶是非不分的皇帝要防备。也不用刻意去揣摩主子的心意,褚老太太慈祥,只要把她当长辈看待就可以了,有她管着褚太太,他们就像真的是很寻常的一家人。
扎根于土地的踏实感,让她很满足。
「我陪你去。」
「你是镇山虎,留在这主持大局,我和青桃去。你放心,我们只在这后边逛。」
两人都舍不得,东拉西扯说了许久才散。
第二日清晨,他早早地削好了竹箭等着,要陪她上山。
她担心剩下几人的安危。
「没事,就算他们此刻拿下了褚府,也只会在去往那边的路上拦截。」
也对,他们一早就没打算直接送过去,压根不在一个方向。凭实力无法抗衡的时候,只能先猜透别人的心思,剑走偏锋。
山里有野物,不难找。并不是乡人犯懒或者蠢到不知道上山捡肉吃,而是野物比家养的警觉,且善于奔跑藏匿。他这样的高手都有落空的时候,普通人为了生计忙得脚不沾地,哪有闲工夫练这个。
没进到深山,有野兔,但逃了一半,只打到三只。
他很是郁闷,「回头你别跟小五说。」
她笑着安慰:「这还不好?叫她知道了,只有羡慕的份。家养的笨拙,放养的靠自己过活,厉害着呢。黄肚里也不是家家有地,有钱买船的练打鱼,置办不起的专练这个,有一户代代靠狩猎维生,常常是进山蹲几天才有这么多。野物味重,也不如家养的细嫩,穷人家没那么多闲工夫细心烹饪,也没钱买这样那样来调味,都是挑到城里去卖。你这些都是肥的,够兑上一二百钱了。等下,这是车前菜,摘点回去炒鸡蛋。」
她说起农家事,滔滔不绝。他自记事起,就关在宅院里学伺候人,并不懂这些,只能现学,嘴很顺溜地恭维:「跟着你,果然饿不到肚子。」
她开怀一笑,认真说:「这也是本事,学了就不会忘。你不要操太多心,无论如何,我们有手有脚,又勤快,总不会饿死。」
「那是。」
他老拽她篮子,她随口安抚:「不重,我走得慢,不会滑倒。」
「我是怕你变成仙人,飞走了,留下我孤苦伶仃。」
她嗔骂:「又胡说。这菜也是一味药,吃了对身子好,正是鲜嫩的时候,错过可惜。我再挖几丛就够了,你略等一等。」
他恨不能在脑门刻上「家有贤妻」四字,既骄傲她,又忍不住埋怨拖累她的人:「那小脚怪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大呼小叫,真不明白褚大人娶她做什么?」
别家娇养的千金万金,就算不会做这些活,至少能走路。这就是个纯粹的废物,都这时候了,还等着人伺候洗脸洗手,抱个娃笨手笨脚。小孩懂事早,要尿了知道指外边,她一个大人,叫得像是见了鬼。
她也答不上来,随口说:「图个门当户对吧。父母做的主,儿女再不中意也没办法。」
「还是我们这样好,情投意合,两心相悦,比翼齐飞……」
她笑得肚子疼,干脆蹲下来挖菜。他跟着蹲好,把惦记了好些天的事补上:细细地吻个够!
他在几处接应的地方安排了人,沿途留了自己人认识的记号,不怕他们找不着,天高路远,管不了外边的事,只管安心在这住着,安心在这给她过了生日。
小五乔装打扮一番,赔青桃去赶集,挑回来一担粮和一些布。五个女人一起忙裁剪缝纫,给妙妙置办好了衣裳和鞋袜,小家伙终于能下地走路了,摇摇晃晃,但乐此不疲。
老人家没有亲孙子,过继来的孩子有六七岁,懂事了,和她们不亲近。这些日子这么近身地照看着妙妙,处出情谊来了,疼得什么似的。
天聋地哑不是错,是仙童下降,该多加珍爱。
听了婆婆这番教诲,褚太太也和软了许多。
等到萧寒领着褚家的人来接,这两位已经割舍不下了,来回叮嘱,说家里庭院宽敞,够孩子撒欢跑,叫她常带去坐坐。
这是妙妙的福气,巧善抱着她应下了。
回的是玉溆,城里冷清安静,铺子大多数关着门,街上少有人走动。
褚家的院墙还在修,他们以这个为由告辞了——施恩不图报,才显得品行高洁。挟恩图报,功德至少要减半。
他们的宅子也被人烧了一小半,看得出修补痕迹,应该是褚家派人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