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它扯走,随手扔进灶膛里,回手托起她下巴,得意道:「吃醋了?」
「你……」
「路上捡来的,拿来逗逗你,哈哈……好点了吗?脸这么红,是不是着凉了?」
他故意学她那回,要用额头探。
酒气逼近,她慌忙往后躲,没蹲住,差点坐地。
他及时捞住扶稳,怕真把人吓坏,及时收回手。
他察觉她脸色不太对,不再造次,退回去坐好,实打实说:「太太那,确实是我去求的。你我知根知底,也算是共过患难的伴,将来再同富贵,就算齐活了。做兄妹,那将来还得发嫁,算不上长久。我想娶你,从今往后,谁也不离谁。」
那将来富贵了,也要纳妾吗?
若没有心事,只听方才这些话,该高兴的吧。
她看向灶膛,又转回来,慢悠悠地答:「我知道了。」
他不满意,哼道:「光知道不行,你得应下来,再记住。唔……我们立个誓:富贵不离,贫贱不弃。」
她做不到,要是他真把人纳回来,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心口时时那样痛,疼也疼死了。她做不到对那个抢走他的人嘘寒问暖,不想走到反目成仇,到了那时候,她必须离开。
她不是那么好的人,可她又舍不得对他说不字。
他盯着她,执着地等着。
她垂下头,含糊说:「到时再说。」
她是个姑娘家,还没成亲就说这些话会害臊,不能怪她。也好,留到被窝里说更有滋味。
「行。」
他自顾自乐,躺下去,等着她继续。
她起身去舀来皂角水,将发尾泡在盆里,再用小瓢舀了淋上头,慢慢洗,慢慢说府里的事。
他总能一听就明白其中事。
「那是冯稼捣的鬼,他看不惯这畜牲,我俩商量着先给赵曨找点事忙一忙,以免这时候上蹿下跳给我们添乱子。赵香蒲知道我人不在,又是废的,这回又不信了。这人呐,就是这么好糊弄,哼!」
第52章有风起
「嗯,我猜着了。」
「你真不怕鬼?」
她摇头,怕他看不见,又说:「我不信这些。长辈真心疼爱,指定盼着儿孙健康长寿,哪有时时害他的理?老人家九十岁了,也不是遭殃横死,是喜丧,道场做得轰轰烈烈,怎么会化作厉鬼……啊!你们是想设个局,让人想到是他作孽多端,害老国公死不瞑目,惦记着清理门户?」
「孺子可教!」
她见他高兴,趁机说:「这是你教得好,遇事要多想一想,想一举拿下,先稳住,将要说的话打磨好了,说的时候不要丢了气势。这些都用得上,一等一的好。家禾,我喜欢学东西,学到就是赚到,这话说得一点没错。将来……将来我能不能接着学,出门做点什么?」
这不寻常,她怕他不答应,焦急地补充:「不会过分张扬,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睁眼看着,没说好,也没说不,但嘴角是上扬的。
她有了勇气接着往下说:「这宅子四四方方,再大也像个笼子。梅珍比我多走几步,看到的东西多一些,懂的事也多。你走得远,看得也长远,什么都懂。你知道的,我以前很傻,那是……一直捂在家里,围着灶台转,守着弟妹忙,只有农忙或是借了工要还的时候,才能出趟门。我最喜欢跟着去打鱼,江上风大,可那风是甜的,鱼身上是香的,捞上来那一刻,心也是满的。我不是嘴馋,就是……」
「丰收的喜悦。」
她抿着嘴笑,忙不迭点头。
他笑了一声,又闭目养神,深感欣慰,缓缓说:「你出息了,我脸上也有光。只要你乐意,做什么都行,想到天上去,我给你找天梯。呵,怨不得那么傻,原来统共也没见过几个人。你怎么认得的字,偷学来的?」
「大哥教的,他只上了一年,认的字不多。他叫我好好学,多点本事,将来才不会被人欺负。」
「写诗那混蛋是老几来着?」
「二哥。他……一直在念,算命先生说他八字好,讲了一串话,有财官什么的,聪慧过人,胸怀大志,日后还有贵人相助。」
呸!明知家里艰难,不刻苦上进,只惦记女色,便是文曲下凡也废了,倒是这大哥还有几分良心。他随口问道:「在哪上的学?那诗说的不是好事,你赶快忘了。哼,这先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或是草包,或是害人精,跟着这样的人学,只会出败类。」
她没作声,将烤干的头发理好,存在腿上,歪着身子用干净的水冲洗乌木簪,再用布巾擦干。
他在催,她不得不答:「文景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