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老爷在这,竟敢当面说他母亲的不是。这赵家禾怕是疯了!
屋里屋外鸦雀无声,家正惊得忘了掩饰,焦急地转身去看老爷的脸色。
老爷垂眸,面色如常,好似有意装没听见,放家禾一马。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费尽三毛七孔也要拿下他。家清借身子遮挡,悄悄将脚后跟往弟弟那边拐,碰他,催他。
你怎么不上?
家明暗地里骂娘,悄悄将脚往里收。
家正看在眼里,暗忖:这些蠢货,只会越掺和越乱。他将棉帘子放下,进来请示:「老爷,老太太赏雪有一阵了,我领家禾过去劝一劝。」
「你去就行了。」老爷摆手,突然说起了别的事,「家禾,至忠走前提起了你,他祖籍溯州,和你算是同乡,你可有意跟了去?」
家禾抢着答了:「老爷,小的姓赵,早忘了溯州事,怕是伺候不好赵大人。」
他本姓曹,在廖家服侍十年,官卖时,契上仍是曹观。入了定江城,才改姓赵,前赵非后赵,他说这话是在表忠心。
老爷默然,半晌才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他抬头睥睨,冷面含铁,接着说:「方才这些话,谁敢往外传,家法处置。家人亲戚,有一个算一个。」
众人跪地应是,心里恨着那口出狂言的小子,只想活剐了他。偏老爷好似被灌了迷魂汤,对他言听计从,如此冒犯竟然不恼,把他们全轰出去,单留下了他。
「凡立嫡子违法者,杖一百,徒三年。其嫡妻年五十以上无子者,得立庶长子。朝廷早有明文,他们视而不见。嫡庶不分,家宅不宁。皇上丶先皇早有不满,看在祖宗份上,只训诫已是网开一面。可惜……唉!该劝的,该说的,我都做了。锦衣玉食尚不知足,欲壑难填……」
老爷摇头长叹。
「老爷心里坦荡,无需畏惧。」
老爷苦笑,抬眼问他:「他们猜那些事都与蒋家有关,你信不信?」
家禾深知不能心急,先装糊涂,小声答:「小的不敢妄言。敢问老爷,这蒋家是哪家?」
「老夫人外家,她娘家早没了人,一直寄养在蒋家,这些年,几位舅太爷常和府里往来。有些不好的猜测是……」
「已故大老太爷?」
老爷默认。
为了让外甥女有个好前程,把挡路的国公世子除了,如今再帮她清算碍眼的庶子,说得通。
家禾在杌子上坐了,背对着他答话:「太打眼了。」
「没错!我才是长子,如今我好好地活着,他们家要真有这样的野心,也不用等到今时今日。」
那是因为你读书读傻了,迂腐不知变通,爵位送到你面前你也不会要,杀了不如留着。
「未必就是家里人,国公爷高洁清正,从不同流合污,难免得罪人。兴许是……」
老爷摇头,又是一叹:「老二科考受挫,这十五六年,酗酒无度,逃不过一个醉死,迟早的事。老三耽溺花木,尤其是柳叶桃,居处前后都有。此物有毒,屡劝不动。老四死在外边……我不愿胡乱揣测,又说服不了他们。」
来了!
家禾暗喜,默数十个数,这才小心翼翼答:「阙家,还有阙家。老爷,这其中怕是少不了阙家挑拨。老爷澹泊明志,奉行节俭,随遇而安,从来没有觊觎之心。而阙家人奢靡张扬,野心勃勃。我听说年前七爷又置了几处房舍,金屋藏娇,燕华楼的赌局,以他为尊。七奶奶得了消息,问上两句,夫妻拌嘴,因此动了胎气,提早发作,一大两小,凶险至极。」
「什么!他竟敢如此仗势,怎么不早些来报?」
老爷气到站了起来,家禾小声道:「老姨奶奶心疼侄子,这……早前无凭无据,只有些风言风语。大过年的,我们本不该多嘴,这都是小事,没得让她老人家不痛快。」
「糊涂啊!这种事怎么好耽误,你手里头有什么?」
家禾摸出一卷纸,挑出其中几张呈上。
老爷匆匆看过,怒道:「岂有此理!来人啊,吩咐下去,即刻回府!」
家康为难道:「老太太那边……」
「胡闹!老太太人在京城,哪来的这边那边?老姨奶奶那,我去请,你们先收拾着。要快!」
第19章以诚待人
老爷撇下左右,独自去见老姨奶奶。
家正站在院中,望着梅树出神。
家禾走近,小声道:「一半一半,正爷,这赌注能相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