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承认了也没关系,他就把先前发生的一切当成一场美梦,今后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只要闭上眼睛回忆,便能在这混沌的世界里获得片刻的喘息。
卓翎知道梁辰这人看似洒脱随性,实则死心眼儿得很,认准了的事谁都劝不回来,索性不再多嘴,随他去。
喝完一杯咖啡,梁辰打算再去医院走一趟,看有没有机会进去。卓翎打算今晚和他一起跟踪梁霄寒的车,先回去洗个澡吃顿饱饭。
两人说好汇合的时间和地点,起身结帐的时候,卓翎看到隔壁桌有个小孩被母亲抱在怀里和父亲视频通话,奶声奶气地叫「爸爸」,突然灵光乍现。
赶紧去追先走一步的梁辰,隔老远卓翎就扯着嗓子喊:「你跑这么快干吗?」
到跟前,梁辰还心急要走:「什么事快说,我赶时间。」
卓翎喘着粗气:「你现在要是走了,一定……一定会后悔。」
梁辰让他有屁快放,卓翎卖关子道:「事情到这份上,其实还有一个能帮上大忙的人。」
梁辰拧眉半晌,想不出来。
卓翎简直要翻白眼:「你是不是真忘了自己还有个爸爸?」
傍晚,梁霄寒进到别墅室内,先将手里的外套一扔,然后松了松领带,呼出一口气。
今天跟踪的从一辆车变成两辆车,且都开得生猛,要不是司机对路线熟悉,加上周五晚高峰出城的人多车流量大,或许就甩不掉了。
进屋先去岛台倒了两杯水,端进二楼书房里。
陈仅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听见开门的动静,只扭头看了一眼,视线便轻飘飘地移开。
今天的陈仅没有徒劳挣扎地发动攻击,梁霄寒很满意。
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梁霄寒问今天过得怎么样,陈仅说:「你不是知道吗?」
全屋都安装了监控,就算能在各个房间通行,依然没有一丁点自由。
「被你发现了?」梁霄寒笑问,「那你有没有发现,梁家负一层的花房里也安了监控?」
陈仅倏地瞪圆眼睛。
「看样子是没发现,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我蒙骗过去。」
走到陈仅跟前,梁霄寒俯身,「那天给你下药,把你丢在花房里,看到梁辰抱着你,却没有对你……我竟然觉得有点可惜。」
他看着陈仅,眼神几分痴迷:「你这么美,他怎么忍得住?不过要是他没忍住,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我早就让他身败名裂,背上违背伦常不知廉耻的罪名,为世人唾弃。」
哪怕这些后果陈仅全都想过,从梁霄寒口中听到还是震惊不已。
原来梁辰这些年都处在危险之中,梁霄寒从未打算放他一命。
想到如今自己被囚禁在这里,梁辰不知道该有多担心,也可能已经相信梁霄寒的话,从而恨透了自己……陈仅难过极了,眼神都暗淡下去。
梁霄寒见不得他为别的男人伤心,抬起他的脸,拇指怜惜地抚过他微红的眼角。
陈仅被迫仰着脸,眼眸却垂低。即便没抱希望,他还是旧事重提:「你说过,绝对不会伤害我。」
梁霄寒微微一愣。久违的诺言唤醒了尘封已久的回忆,也让他心绪起伏,怨怼丛生。
「是你先要离开我,是你先伤害我。」他用力捏住陈仅的下巴,「你答应过我会在我身边帮我,是你先背弃承诺!」
陈仅痛得皱眉:「可是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做那些脏事。」
「脏事?」梁霄寒冷笑,「如果没有我在背后做那些『脏事』,项目怎么可能顺利进行?这个世界有他不成文的运行规则,不遵守就没有收获,你让我怎么办?」
「所以你自己留在那个世界里好了,我不做,也不想得到那些肮脏的『收获』。」
陈仅看着他,眼中有厌弃,有鄙夷,唯独没有理解和温情,「你想要的太多了,不要总是为贪婪找藉口,从来没有人逼你那么做。」
仿佛山崩的落石坠入空谷,在心口震起回音,梁霄寒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一直以为陈仅天真无邪,如今才知道陈仅其实心似明镜,早就把他看透,只是懒得点明,不想亲手扯掉他的最后一层遮羞布而已。
母亲的催促,父亲的指示,他明明都可以拒绝,无非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最不济像梁辰一样被逐出家门,天大地大,难道还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是他想要的太多,心底像有一个怎么都填不满的大洞,只有不停地掠夺,不停地往里面填充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无论是金钱财富,还是权力地位,他都要牢牢攥在手心,才能暂时麻痹自己,勉强找到活着的意义。
直到一脚踏入深渊,最后被黑暗的世界吞没。
松开手时,梁霄寒的脸色已近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