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仅背靠立柱,垂着脑袋,却没有在玩手机,也没有打瞌睡。
他就这样安静而茫然地站着,或许在思考什么,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而已。
每当这种时候,梁辰总有一种错觉,好像陈仅是偶然闯入这个混沌的地球的外星人类,他看不懂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周遭的一切亦入不了他的眼,更影响不了他分毫,总有一天他破开这道无形的结界,返回自己的星球。
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却让梁辰有一种不睁大眼睛盯着他,他就会突然消失的紧迫感。
地铁到站,梁辰跟在陈仅后面下车,上到地面,沿着老城区的路走了一会儿,到窄小的巷子口,陈仅率先停住脚步。
然后转身,目光落在梁辰身上:「为什么要跟来?」
身后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人群吵闹不休,梁辰却莫名感到平静,好像短暂地被纳入了陈仅的小世界里。
眼里只看得见他的时候,就不担心他会消失。
因此本应说出口的那句「担心你」,也换成了另外一句。
梁辰问:「他平时就是这样对你的?」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陈仅微怔。
这句话轻易地戳穿了他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的事情,好比扯掉一层遮羞布,强迫他正视现实,审视他和梁霄寒之间的关系。
而面对未知的恐惧,逃避是下意识的反应。
转身之前,陈仅近乎仓皇地回答:「不关你的事。」
一夜无眠。
次日上班的时候,邻桌的顾盼看见陈仅穿高领,一脸讳莫如深地拿出几枚创可贴递给陈仅:「天气越来越热了,穿不住高领就贴这个吧。」
陈仅道谢接过,顾盼挤眼睛小声揶揄:「这次和上次那么接近,果然还是要抓住春天的尾巴哈。」
摆弄一会儿手里的卡通图案创可贴,陈仅说:「不是同一个人。」
「……哈?」
陈仅把创可贴放进抽屉,拿出笔记本,神色淡淡地说:「上次和这次,不是同一个人。」
顾盼第一次听见别人用如此淡定的语气说这么刺激的话,下巴都要惊掉了:「宝你可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
其实陈仅只是不善说谎,也不觉得这种事需要撒谎,就像他从不在意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他一样。
人一生的精力和心力都是有限的,他不想把有限的宝贵资源花在无谓的人或事上。
今天又跑工地,回来之后陈仅把昨天的考察记录整理出来,打开钉钉,握着滑鼠的手顿住,光标停在梁辰的名字上。
陈仅知道犹豫来自心虚。
或者说于心有愧。不管怎么说,昨天晚上梁辰去顶楼找他,还跟在身后送他回家,都是出于担心,源自好意,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实在伤人。
昨晚回到家陈仅就后悔了,点开微信找到备注名为梁辰的好友,在对话框里停留半天,也没打出一个字。
倒是不小心碰到人家的头像,拍了拍人家。虽然赶紧撤回了,还是把陈仅吓得不轻。
平复之后,忽然意识到刚才看漏看了什么,拿起手机,又拍了一遍再撤回。
这回看清楚了——我拍了拍梁辰的八块腹肌。
仔细回想看到过两次的轮廓,确实有清晰的八块。
这下更心虚了,陈仅把钉钉最小化,打开CAD,心想先画会儿图吧。
一画就画到下班时间,等部门的同事差不多都走了,陈仅才收拾好满桌的东西,离开工位。
刚出部门办公区的门,就看见梁霄寒站在靠近电梯口的位置,微笑着看他。
约莫四十分钟后,梁家二楼的书房里,陈仅向梁霄寒汇报了昨天的考察情况,以及新项目的进展。
说完梁霄寒先站起来,走到陈仅背后,手搭在他肩上,说:「辛苦了。」
紧接着另一只手也圈上来,从背后抱住陈仅,梁霄寒弯腰靠近他耳侧,小声地说:「昨天,对不起,我当时太冲动了。」
那声音微哑,有一种示弱的温柔。
见怀里的人没反应,梁霄寒往前凑,去看他的表情:「还在生我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