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日头已经没入山间,夜幕缓缓降临,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室内四角都摆着冰,因而,门窗都关得紧紧的。沈湛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现在,既不用上朝,也不用去大营。他每日陪爷爷闲聊,或是练练字,看看兵书,处理些往来信件,无比的轻松自得。此时,他正在阴凉的书房里,查看太子贪墨银两的账册。从账册上看,贪墨总数应是二十五万两左右。可是,这个数目,只建一个训马场,无论如何也是用不完的。那么,其余的银子都用到哪里去了呢?沈湛喊来了墨寒:“墨寒,去给秦伯送封信。让他查一下,近一年来,太子府银庄里银子的流动情况。重点查看那些有规律的支出和大笔银两支出的情况。”沈湛说着递给墨寒一个拇指粗细的小竹筒。墨寒应声带着小竹筒出门了。太子府,太子书房。太子在书案前来回踱着步。两日来,太子心神不宁,一直想着一件事——这次行动竟然没有杀死沈湛。他隐隐感觉,他似乎已经暴露了。他很担心,一旦沈湛发现这几次刺杀是他做的,那不只是以后行动更难了,更可能招来沈湛的强烈报复。因为太子知道,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他出神入化的战术,无人能出其右的高超武艺以及枪挑敌军将领、一日破三城的累累战绩……,这些,让他成了大梁人人称颂的英雄,同时,也成了一个面目丑陋、杀人如麻的煞神。人人都敬佩他,也人人惧怕他、远离他。自从沈湛回了城,每次太子看到他面具下淡漠幽深的眼神,心中都会升起一丝怯意,言行也会不自觉的透出小意来……明明自己是一国储君,而他只是个臣子,凭什么!所以,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渐渐走远,他心中充斥着悔恨和羞愧,恨不能冲上去,撕碎了他。想着许多年前,他是多么欣赏这个人。一直幻想着他能为自己所用,成为自己最锋利的一把刀。可是,造化弄人,一夜之间,他却成了自己的死敌。太子恨自己知道那个秘密太晚,否则,在他还是个小狼崽子的时候,自己就能够把他杀掉。而今,他已长成一匹凶悍的孤狼,爪牙锋利,凶残嗜血,一不小心,自己就可能会被他反噬……“哐啷”,太子气愤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侍卫培青应声走进来:“殿下……”“乔钟回来了没有?”太子握着拳头站起身,问道。“还没有。”太子皱眉,他派乔钟给刘太傅送信,约他来见,按理应该到了……此时,刘太傅的马车刚刚到了太子府门前。由于夜色渐浓,车夫赶车格外小心,因此到的晚了些。小厮跳下马车,小心扶下刘太傅。刘太傅年约五十多岁,身形笔挺,须发灰白。看着眉眼,年轻时定也是个好相貌。很快,太子和刘太傅见了礼,将他引进书房。下人奉上茶,就迅速退了出去。“如此深夜,请老师来,辛苦您了。”太子客气道。“太子莫要客气。不知太子急见老夫,有何要事?”刘太傅喝了口茶,问道。他本已沐浴完毕,正要去小妾嫣儿的房里歇息,就听见了太子传话要见他。匆忙间,他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这一路,他都在想,能是出了什么急事,太子这样急着见他。“老师,今日我得到确切消息,沈湛已经大好了,那毒也没要了他的命。”“哦,这也是想象中的事。他征战多年,这点保命的手段应该还是有的。”刘太傅老神在在的说道。心想,原来还是这件事。“可是,我感觉他或许已经知道了,此事是我所为。”“哦?何以见得?当年那么隐秘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呢?娘娘知道,那也是机缘巧合,加之她知道一些原委,才推测出个大概。二十多年前,他还太小,不可能知道。”“老师,那也不是不可能啊。如果是沈老将军告诉了他呢?”刘太傅沉吟片刻,道:“不太可能。没有陛下恩准,他是不敢说出来的,冒充皇室,那可能会杀头,甚至灭门的。再说,他怎么舍得不要这个孙子呢,难道他就不怕沈家绝后吗?”太子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老师分析的有道理。不过,即便他不知道那件事,也有可能猜出,刺杀是我所为。这么多次刺杀,难免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嗯。的确应该小心。”刘太傅赞同道:“我们可以将线索向二皇子那里引引。”“对啊。最好让他们斗起来,不用我们出手,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太子兴奋道。刘太傅道:“让他们斗起来可不容易,二皇子可是狡猾得很。但是,让他们互相猜忌倒是可以。回去我再和孙大人细细研究一番。”太子顿了顿,拱拱手道:“那就劳烦老师费心了。”……昨夜才下过一场大雨,今早炎炎烈日一出来,大地上瞬间就成了一个郁热的蒸笼。,!好在刚入伏时,二哥就在冰窖屯满了冰。这时,屋间四周都放了冰块,好歹叫人喘过气来了。早膳后,许静婉摇着团扇,问蝉衣:“陈小姐今天不会不来吧?这样热的天,出门实在受罪。”蝉衣在收拾首饰匣子:“不会的,小姐。陈小姐从来不爽约的。记得去年冬天,她说要来和小姐换话本子,下着大雪呢,她就顶着大雪来了。”“嗯。可不是。来是来了,却回不去了。最后还是派人去她家里告了一声,留她住了一宿。”许静婉笑道。说话间,白芷推门进来,笑道:“小姐,陈小姐到了。”身后跟着陈若莹和丫鬟玉儿。许静婉起身相迎:“说曹操,曹操到。我正担心天气太热,你改了主意呢。”陈若莹热的小脸绯红,手中不停挥着扇子,道:“为了见到婉婉,就是下刀子,我也得来呀。”“咦,是为了见婉婉的什么人吧。”许静婉意味深长的说。“去你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天天就拿我寻开心。”陈若莹拿扇子轻拍了下许静婉的手臂,脸又红了几分。“陈小姐,快用些冰茶,解解暑气。”蝉衣说着,摆上了冰茶、冰果子。许静婉拉着若莹坐下,又道:“你们带着玉儿下去一起吃些果子,玩耍吧。”说着,给白芷去了一个眼神,白芷点头,先退了出去。今日许静平休沐。他穿戴整齐,正要出去找同僚喝茶,白芷走了进来。“大公子,小姐今日约了好友,要我来你这里取些茶。”闻言,许静平一怔,停住了脚步。前几日,妹妹来他书房,同他说了陈若莹的心意,还训斥了他一番,说他还没有一个女子勇敢。这是近二十年来,妹妹第一次这样和他说话,而且他又无可辩驳那日,他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一些事。他与若莹两情相悦,彼此:()许大小姐谋夫之歪打正着